“闯入者”窦唯：从物质精英和小鲜肉中体面路过

导语：最近窦唯的中年地铁照引得坊间大哗，进而延伸到体面不体面的大讨论。评论人黎宛冰认为，如此热衷于谈论一个中年男人的外貌才是有辱斯文。价值实用主义者们认为唯有物质精英才是体面的，按照这样粗鄙的价值，杜甫、李白甚至像丧家狗一样的孔子都不体面，体面太不光鲜了。然而精英们的体面是街谈巷议赋予的，窦唯的体面则是由自己加持的，他勇敢地将自己的天性赋予了生活，并由此获取了自我决定中最大的自由度，活得比谁不体面？岁月流逝，皮囊或许有毁，天性却不曾磨损，时间是对美人最大的残酷，但也是对美最大的公正。

作为鸡汤意见领袖的小鲜肉

作为搞影视的，我们经常要遭遇小鲜肉和颜值这两个词。而且这几乎已经成了考验市场的硬性指标了。没有小鲜肉，颜值低的后果很严重，大概没几个投资人会投这样的项目。文化市场上几乎是中老年人全面放弃话语权的一个局面。唯漂亮者生存这句响亮的口号攻占了所有文化壁垒。

美是能激发爱的东西，因为带来愉悦。但这种愉悦代替不了文化现实，就是颜值高的小鲜肉们在商业价值之外，对文化的贡献非常有限，单一。漂亮的偶像们动则拥有上千万粉丝，他们完全可以称得上意见领袖，如果他们有意见的话。但观察这些粉丝量巨大的大V们，他们的日常发言基本缺乏人格特征，充斥着各种心灵鸡汤和陈词滥调，在文化品格上难于与其巨大影响力匹配。即使以娱乐业的标准来说，我们的影视产业出品的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和作品也极其匮乏，让人疑问，国产小鲜肉们里面能够产生伟大的演员么？他们的内在深度能否把他们推到事业的巅峰？美的认知，其实没那么简单，皮囊只显示最简单的一面。

作为体面唯一标准的物质精英

最近窦唯的颜值问题引起坊间大哗，进而延伸到体面不体面的问题，在我看来，如此热衷于谈论一个中年男人的外貌接近病态，用老话说是有辱斯文。

一个人上了年纪，面容、体态走形难道不是常态，与体面有什么关系？难道体面仅仅是样子货？对于一个中年人，更应该关注的是他的精神面貌，但是长期的心灵鸡汤灌注出一种糟糕的中产阶级信条，就是将一切外在和内在的问题混为一谈，他们将商业价值观完全伦理化了。比如你事业不成功，肯定是人品或才能出了问题，你身材走形，是因为缺乏自控能力，因为你懒惰，你的一切缺陷都可以人格化，而这个简单推理过程完全忽视了人类生活的复杂度。成功外化为一系列物质符号，而这些物质符号都对应着一定人格。他们崇拜精英，认为那就代表着智能和人格的优越性。很多人坚信一个成年人的外貌是自我塑造的，如果长残了，一定是他的内部世界的坍塌。这种简单思维形成一种粗暴的结论：唯有精英是体面的，而且这个精英的标准也是简单化的，以物质为唯一标准。这不是价值观，这只是赤裸裸的价值实用主义，简单、粗暴、粗鄙。

按照这样粗鄙的价值，杜甫、李白甚至像丧家狗一样的孔子都是不体面的，他们太不光鲜了。杜甫也不用写出“志士幽人莫怨嗟，古来才大难为用”。自古以来有多少才华人品俱高的人过着漂沦憔悴的生活啊。

人们在讨论这些问题时貌似公允，却完全忽略了从机会的不平等到结果的不平等， 忽略了社会环境对自由人格的践踏，忽略了从文化到制度层面所有的对人性和能力造成压抑的因素，当然也忽略了人性本身。

走向庸常审美反面的窦唯

而黑塞在《德米安》中哀叹：

“我所渴求的，

无非是将心中脱颖而出的本性付诸生活。

为什么竟如此艰难呢？”

大概是因为庸常不仅具有极大的惯性，而且具有极大的压迫性，庸常是生活中最大的独裁者。只有有勇气的人才能任性妄为，但他们要为此付出代价，或者生活维艰，或者颜值受损。最大的代价是孤独。但总有人会为这股精神气儿受到激励，有些体面是别人给的，有些体面是自己给的，很多人的问题只是在于他们的体面完全取决于他人。而这些人的体面，在行为上和心灵上都是随着物质环境不断改变的，像变色龙一样为街谈巷议左右。

康德说“真正的审美力在于道德观念的形成和道德情感的培养，只有在感性和道德达到一致的情况下，真正的审美才能形成确定不变的形式”。体面这种东西，大概不仅与审美有关，更与道德有关，关键是外在与内在达成一致才能恒定。

微博、微信的应用使得许多人的文化习惯沦陷，进入微阅读、微谈的时代，意味着大量“SMALL TALK”短暂的喧哗。热点在不断炮制，实际上没有一个问题能够被深入地谈论，没有一个观点能够触及灵魂。大量写作者围绕热门话题的写作刚刚落笔已成泡沫，或者是鸡汤刚出锅就已经馊了。真的很难相信在这种氛围下人能够拥有深刻的能力，拥有相应的复杂度，而这正是当下的文化景象。作为搞影视的，基本上很难看到一个能够在哲学的层面或想象力的层面有所突破的能够触及中国社会内在现实的作品。

深刻是一种能力，并且能够形成人格，正如荣格所说“人格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内在特质的最高实现形式。它是在生活中出现的一种充满勇气的行为，是对所有组成个人的充分肯定，是对生存的普遍状态最成功的适应，再加上在自我决定中具有最大的自由度。在我看来，要将一个人教育成这样绝非易事。可以肯定，这是现代人决心要做的最困难的事情。而且这还充满危险……在我们的身上带着不可预知的将来的种子”。

我实在不关心窦唯长成什么样，我只知道这个人玩的音乐，写的字，画的画都相当不错。那些同情他的人应该自我审视一下，自己是否有同样的趣味与天赋。更应该审视的是，随着岁月流逝，自己有多少体面留存给自己，是否曾勇敢地将自己的天性赋予了生活。时间是对美人最大的残酷，但也是对美最大的公正。

黎宛冰，文化从业者，现为盛大新耀影视文化有限公司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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