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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为有处有还无 人生天地皆浮云

2011年03月16日 16:26
来源:凤凰网文化综合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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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接连两次说要做和尚,都在前八十回。《红楼梦》的写法,往往由一些闲话琐事,来预示人物命运的发展和结局。所以,可以认为,宝玉做和尚,正是曹雪芹所预定的结局。王国维大概还不知道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的区别,但是他这样地把宝玉做和尚当作一部完整的作品的合乎人物性格的结局来讨论,我认为倒是可以的。问题是在,作品里所写的宝玉出家的原因、动机和性质,同王国维的分析是否符合?

有一点值得注意:王国维举例证明贾宝玉“于缠陷最深之中,而已伏解脱之种子乡按说,最现成的例证应该就是宝玉这两次说要做和尚;可是王国维偏偏没有举,却举了听《寄生草》和读《胠箧》篇那两个例子。他这个取舍是有他的道理的。因为,宝玉第一次对黛玉说“你死了,我做和尚”,完全是脱口而出的爱情的誓言。在那个时代,一个青年公子对一个小姐说这样的话,那怕彼此间已经默默相许,也是十分唐突无礼的,所以黛玉才气成那样,宝玉才吓成那样。黛玉责备宝玉时,故意扯到“亲姐姐亲妹妹”去,正是虽责备也不便直认这句无礼的话的含义,作出似懂非懂的姿态。宝玉第二次对袭人说“你死了,我做和尚去”,不象第一次那么严重,带有几分调笑,但也只有对袭人这样同自己有特殊亲密的关系的女子才会说这种话。所以,如果举这两个例子作为宝玉的“解脱之种子”,适足以证明宝玉的出家,首先是为了失去了黛玉的缘故,用王国维的话说:“非解脱也,求偿其欲而不得者也。”王国维这句话,是评论金钏、司棋,尤三姐、潘又安的自杀的。他认为自杀不是解脱,理由就在此。他还说:“柳湘莲之入道,有似潘又安;芳官之出家,略同于金钏。故有生活之欲存乎,则虽出世而无与于解脱。”所以,如果举出宝玉两次说要做和尚的话,适足以证明,宝玉出家,不过是柳湘莲入道之类,“虽出世而无与于解脱。”

至于王国维所举的读《胠箧》篇和听《寄生草》两个例子,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解脱之种子”呢?读《胠箧》篇在第二十一回,是因为宝玉一早便去黛玉、湘云处,在那里梳洗过了。宝玉回来,袭人便生气不理他。宝玉闷了一天,晚饭后,一人对灯,更觉得冷冷清清,赌气想道:“只当她们死了,横竖自家也要过的。”在这种心情中,他读了《庄子·胠箧》,才模仿《胠箧》的笔调写了那“焚花散麝”的一段。听《寄生草》,是在第二十二回,是因为贾母给宝钗做生日,又是设宴,又是唱戏,黛玉心里已经不痛快。宴席上,湘云言语冒犯了黛玉。宝玉从中调停,不料反而把两个人都得罪了。宝玉想道:“如今不过这儿个人,尚不能应酬妥协,将来犹欲何为?”回来后,想起宴席上宝钗念给他听的《山门》一剧中的《寄生草》,里而有“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句,“宝玉细想这一句意味,不禁大哭起来。”他自己于是也填了一曲《寄生草》,最后两句是:“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细想真无趣。”只要把这些具体情况稍一摆出来,就可以看出:两次都是宝玉希望永远得到周围所有的女孩子的好感,永远生活在这些女孩子们的和谐幸福的欢笑之中。不料现实是充满矛盾的,他的天真的愿望同复杂的现实之间是尖锐矛盾着的。所以他“碌碌”的结果,往往与他的愿望正好相反:好了这个,得罪了那个;调停矛盾,自己反而陷入矛盾的中心(其实别人的矛盾木来就是以他为中心)。用鲁迅的话说,这就叫作“爱博而心劳”。“劳”得受不了的时候,丝毫没有自惩其“恋爱之心”,反而赌气希望“焚花散麝”,希望“戕宝钗之仙姿,灰黛玉之灵窍”。真如黛玉讥笑的:“不怪自己无见识,反将丑语低他人,”尽管他也赌气说过:“他们有‘大家彼此’,我只是赤条条无牵挂的!”但是他“细想这一句意味,不禁大哭起来”。这哪里真是什么“解脱之种子”?这是地地道道的“非解脱也,求偿其欲而不得者也”。

至于宝玉最后的出家,当然首先是实践对黛玉的誓言,就是说,黛玉不死,宝玉不会真要出家;黛玉的死,才是宝玉出家的原因。而王国维说:“彼于缠陷最深之中,而已伏解脱之种子,……所以未能者,则以黛玉尚在耳。至黛玉死而其志渐决。”这是说,黛玉生前,宝玉早已真要出家;黛玉不死,成了主玉出家的障碍;黛玉的死,正好消除了这个障碍。或者说,宝玉失去了黛玉,不是失去了最大的幸福,倒是得到了实现夙愿的最好机会。—这实在是太颠倒了。

即使退一步承认宝王的出家是真正的解脱,接着也避不开一个问题:出家后的宝玉,他的“解脱”境界,在艺术上的表现究竟是什么样的呢?前面已经说过,所谓超利害超欲望的“解脱”境界,在艺术上是根本无法表现的。(甚至在哲学上也是无可言说的。)一百二十回的《红楼梦》里,直到一百一十九回宝玉才一出家,这已经表明:他的出家并不是什么超凡入圣的开端,不过是尘世的一场悲剧的结局。书中的惜春、紫鹃和芳官,也都是写到出家,就算完事。

何况,偏偏还有第一百二十回,已经出家多日的宝玉,还出现了一次:竟是特地赶到昆陵驿的荒江雪野里,来向他离家之前遍辞家人时独不在家的父亲,补行拜辞之礼。书中写他当时的表情是“只不言语,似喜似悲”。这一笔真是有力,把他虽已出家而丝毫没有超脱七情六欲的矛盾,完全写出来了。

此外,书中写出来的出家人,从妙玉起,无论和尚尼姑,道士道婆,没有一个是真正达到了“解脱”的境界,反而都是充满了爱情、苦闷、贪欲、狠毒……,其程度往往还强过一般在家人。当然不能说宝玉的出家同他们的出家完全一样,但是,现实生活里的出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是不会没有清醒的认识的。

综观以上三点,可见宝玉的悲剧,完全是现实生活里的悲剧。他所追求的,是当时不可能得到(而后代人将能得到)的幸福。他的出家,是追求失败后的落荒而走。书里写的就是这样。而王国维所说的欲望——堕落——痛苦——解脱的过程,只是他自己的虚构,同书中所写,毫不相干。

[责任编辑:吕美静] 标签:红楼梦 王国维 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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