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对话凤凰网《年代访》文字实录

边疆异域题材并无特殊 西藏已变成形容词

凤凰网文化：现在是有这样的一种状况，就是少数民族题材、边疆异域题材的这些小说，都特别的受欢迎、热销，您的作品关注西藏、藏文化这个不用说，再比如说像《穆斯林的葬礼》、《狼图腾》，这些也都非常受欢迎。您觉得这种现象的出现，是人们对这种区别与汉文化、主流文化的一种真正的喜爱和感兴趣，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阿来：这个也不一定，因为大家可能接触到的比例比较高，中国今天、全世界也好有大量的在写这种边疆的异域的这种东西，但是也都成功过，它跟任何类别都一样，其实其中能够成功的还都是极少数的。所以我想到今天为止，每年比如说写西藏的题材会大量的流行，大部分还是跟所有的文学一样，迅速地被遗忘了。但是这里头确实有一个经验，因为很多人认为，是不是因为你喜欢西藏，我说那你写一个西藏，如果有这么灵的话你写个西藏就完了，其实不是这样的。一个是写作有标准的，写作的东西有一个标准，我们首先在艺术上要达标，我不是说写得特别好，至少我们得达标，但有些事是有点题材决定论的，我们在艺术上没有对自己有要求。第二个就是刚才我讲的，其实我们刚才的话题已经涉及到了，今天写小说写点那种表面的，那种唱歌、喝酒、跳舞没有什么意义了，它需要一些更严肃的、历史的、文化的眼光，用科学的方法自己先做很多工作，进行整理、归纳、提炼，但更重要的也是前面讲过的，我们得知道我们写这个东西，不是为了猎奇，不是为了写文化而写文化，是为了让人家了解，用我的话说就是我们在跟全世界的人对话，这是一个对话的工具。

凤凰网文化：您觉得是不是还会存在这么一种状况，就是人们有一种想象的桃花源，他对自己生活的环境和自己的文化、自己的文明不满，然后他愿意找出来一个对立的反面例子，然他就用这种异域想象成一个非常完美的、非常美好的（地方）？ 

阿来：有，我曾经写过一篇小文章，我说西藏是个形容词，本来西藏是名词，但是我说现在在中国的城市人口，受教育比较高的中国城市人口当中，甚至全世界这样的人口当中，西藏成为形容词，它本身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那么我们就认为，这是一片净土。或者我们干脆就认为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干脆就认为它是我们生活的反面，如果我们今天是世俗的，那么它就是神圣的，如果我们过的是物质生活，他们就过的是精神生活，如果我们过的是人工的生活，他过的就是自然的生活，我们自己寄托了一个（愿望）。所以很多人去西藏，其实他也并不去了解西藏，他不会去访问几个西藏的人，你们怎么过日子，一访问他会发现，原来他们也跟我们一样的，有生老病死，有爱恨情愁，人的情感形态是一样的，文化只是从习惯上把我们区别开来，但是情感上基本的形态仍是一样的，但是他不会访问，拍拍雪山、拍拍湖泊，最多远远拍拍喇嘛，他并没有发生实际的交流，但是他却满足了自己的这种想象，他又回来了。大部分人你说那里那么好，你就待在那别下来了，那不行，最多两周他得下来，个别人会留下，但是那是极少极少的。我好多年以前就写过一篇文章，我说西藏是形容词，但是对我来讲它是一个名词，名词就是它是什么就是什么。    

凤凰网文化：也就是说您的写作在向大家还原一个名词的西藏？   

阿来：对我来讲它不是还原，但是我想读过我的书的读者，对他们来讲如果他们对西藏有幻想的话，应该有某种还原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