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习近平喜读托尔斯泰看精神和道德在中国的地位

网友评论()2014.10.20 第98期 作者:朱白

导语: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称托尔斯泰比陀思妥耶夫斯基更能吸引他。他说,我更喜欢《战争与和平》。几百年来,托尔斯泰都代表了文学艺术与社会现实结合所能到达的一种高度,而陀思妥耶夫斯基展现的则是个人内心世界的焦灼不安。显然,前者比后者更契合中国现实本身和对人的期待。“打起精神去挣钱”就是人需要坚守的全部吗?而在成功学的刺激下我们丢失的已经不仅仅是雅趣、智识、幽默和素养本身。那么重读托尔斯泰对于解决今天的精神困惑和道德次序、对于我们重新珍惜美和这个世界,恰逢其时。

列夫·托尔斯泰学说中的“不以暴力抗恶”、“道德自我完善”是其长久屹立在世界文学之巅的重要密码。也许对于文学爱好者来说,十九世纪的托尔斯泰、现实主义,早已经不时髦了,无论是形式还是叙事主题,都已经远离文学的最新相貌,它们既非现代主义的幽深暧昧,也没有后来更具实验颠覆性的本体创新。但是,近两个多世纪来,托尔斯泰并没有在世界文学的最强阵容中被遗忘,甚至还可以一再被翻新、长销。

某种意义上,托尔斯泰代表的是文学能够达到的一种高度,也是文学艺术能够实现影响现实和现实目的最高形式的一种。托尔斯泰批判的是十九世纪俄国的专制制度、地主土地所有制和官方教诲,他鼓吹宗教,不问政治,直接揭示农民阶级的软弱和幼稚。他的思想中,既有表现农民革命诉求的,也有反映他们局限性的,这也是俄国第一次革命的特点。作为“俄国革命的镜子”(列宁语),托尔斯泰在现实主义的美学下,完成的当然不是教条的真理至上主义书写,而是客观反映一个时代的矛盾和局限,而这种局限和矛盾当然也是人的,今时今日我们每个人的。

被称作托尔斯泰的三大代表作的是三部长篇小说:《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和《复活》。值得一提的是,在他的中短篇小说中,也同样贯穿着以上这些特点和属性,站在更适合阅读和对小说艺术追求的角度,甚至可以说,他的著名中短篇小说如《一个地主的早晨》、《三死》、《卢塞恩》、《伊凡·伊里奇的死》等等,更能彰显其艺术的感染力。

如果说《战争与和平》、《复活》是通过结构上的复杂和故事上的宏大叙事,来完成对文学的极度锤炼,那么像《三死》这种短篇小说就是通过细节和小人物,来建立价值观抵达人性的幽深之处和产生对人类生死的终极思考。生病的贵族地主太太玛特廖莎、贫穷的马车夫费多尔和大树,三者的死亡过程和濒临死亡的境况,作为人类对生死所能抵达的一种极致呈现在了文学史里。地主阶层和劳动者面对死亡的不同态度,构成了托尔斯泰对道德和社会次序的一种态度。资产阶级道德上丑陋,但是在死亡这种事情上,他们又无法真正如日常生活中那样继续高高在上,众生平等只有在此时才被予以生效。

在短篇小说《卢塞恩》中,托尔斯泰通过对瑞士的美丽风景和英国绅士虚伪丑恶的对比,再次令人产生对所谓文明的怀疑。显然文明不仅仅是教育、金钱和阶级,甚至在返璞归真的简约主义者看来,人类通过战争和掠夺得来的这个文明,恰恰是美好大自然的一种反面。

某种意义上来说,托尔斯泰确实比陀思妥耶夫斯基对于眼下的中国更重要,相比集中力量展现个人内心世界焦灼不安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更看重人的道德戒律和价值观。而这里的道德又非空洞的一种说教,而是人对于自己的底线、诉求、追求,甚至是愿意花费心力生命去换回来的那个最终结果。托尔斯泰所说:“我们只有返回自己的内心,坚守自己的精神本性,才能够足够强大,不容易被其他人和环境所熏染、裹挟,接受错误的生命观而不能自拔。”精神本性不一定仅仅是道德的一种要求,如果你置换成审美、精神生活等等也可以,但问题是,在眼下的中国,我们很多人基本上已经丧失这里所谓的要“坚守”的任何东西。

“不抱怨,打起精神去挣钱。”(罗振宇语)就是当代中国最流行最没有反对意见的主流价值观。不是削尖了脑壳去挣钱的态度有问题,而是将之作为一种且唯一一种价值观去贯彻的群体,会丧失很多趣味。至此,诸如雅趣、智识、幽默、素养等等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去践行那些成功学、实现创业志中口口声声告诉你的成为一个有钱人这样的伪终极目标。当被问及人生更丰富更多元的追求和幸福指向时,我们常常会仿佛被统一教育过般地齐声回答:等富了再说,等我有了钱再去追求那些。可问题是,很可能的一种更加悲剧的状况是,你有钱没钱都是一个土鳖,土鳖这个事实跟你占有的金钱数量关系不大。不信你停下脚步,在任意一个当下之中国人头攒动的场所注意观望一下,比如优雅的有钱人、充满智慧幽默感的富人,无论如何都是少数。

我们从嘲讽煤老板和土豪中,就快生出一种新的眼光,即充满怜爱和向往,甚至仅仅是与之并肩就已经很满足,更甚者能被其唤为奴也在所不惜。怎么解决人生中的诸如恋爱问题、人际交往问题,甚至精神生活这种问题,人生导师、心灵鸡汤制造和贩卖者、成功学专家们告诉我们,“挣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任何人只要你不是“钱冷淡”,你都应该尝试着去拥有更多的钱。恐怖之处就在于此,困惑来源于我们真的缺钱吗?还是注定我们这一代人就活该沦为被钱搞得死去活来的动物?

眼下托尔斯泰的意义不在于解决我们的精神困惑或者道德次序问题,而是他提出的关于人的精神思考和在正常的情况下应有的道德要求,这应该是在绝对意义上拥有合法地位的。也许不同阶级之间的厉害冲突、残酷剥削已经不是主要问题,但虚伪、丑陋、粗鄙且不自知甚至以此为终极需要的人和事仍然在霸道横行。E.B怀特说:“我珍惜对美的记忆,我珍惜这庄重的、有强制力的世界。”这种朴素的价值观在今天已经被成功至上学、金钱洗脑术打得七零八碎。而这种关于精神上的坚守和追问,也是托尔斯泰早就告诉过我们的。

朱白:评论家

凤凰文化 官方微信

微信扫描二维码
每天获取文化资讯

往期《洞见》

 
  

所有评论仅代表网友意见,凤凰网保持中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