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乃谦:中国最优秀的作家
曹乃谦与“雁北文化”
丁幸娜
一般的评论文章关注的都是《到黑夜想你没办法》这部小说的“语言”,但我重视的是“文化”。方言是区域文化的一部分,也是区域文化最直接的表征。使用方言,才能在语言层面上直接造成文化上的差异感。通常来说,作家使用“方言”是为了提示读者,他所搬出的文化,与我们日常的文化是有距离的。方言会令初读小说的人产生“陌生感”和“间隔感”,它预示着小说背后有一种别样的、独特的文化在支撑着。曹乃谦使用方言和民歌,原汁原味,不作改动,就是想突显区域文化的真实性和独特性。曹乃谦多次强调自己是“乡巴佬”,写着“莜面味儿”的小说,也是一种强调文化独特性的策略。出版商和媒体也知道,“土”就是“新鲜”,土就是“看点”,土就是“卖点”,于是对“土”进行了商业包装。新浪读书频道连载《到黑夜想你没办法》,网页上醒目的宣传语就是“土得掉渣的原生态生活:《到黑夜想你没办法》”。很显然,如今文化上也兴起了“土特产”,并且想通过特殊的文化来带动地区旅游。出版《最后的村庄》的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就和北京晋商道文化推广中心、新浪网,联合推出了“寻找最后的村庄”的心灵之旅活动,目的是推广“雁北文化”,带动区域旅游。这说明,文化上的“土特产”是有商机的,有内在价值的。我以为,中国文坛从80年代开始,学完了西方,学古典;学完了古典,再学民间、学少数民族的文化。那是在轮番挖掘不同的文化资源。因为大众需要“新鲜感”,而每一种文化资源也确实含有独特的养料。民间的文化能够养活大一批作家。每个作家都有立足于文坛的一点“资本”。沈从文在文坛能有一席之地,靠得还不是他的“湘西世界”、“湘西文化”?如今的曹乃谦,他创作的源头活水,他的文化资源,也正是他的“雁北文化”。在《最后的村庄》的封面上,就赫然印着“沈从文的湘西、曹乃谦的雁北”等广告字样。《到黑夜想你没办法》写成于80年代后期,而同时我们可以联想到80年代中后期中国作家的“文化寻根热”,包括出了莫言的《红高粱》、阿城的《棋王》,汪曾祺、何立伟的一些小说,其实都在构造文化、贩卖文化,如果曹的小说也在这个时候出版,那也只是多了一道风景线而已。他们塑造的东西总是远离主流的、现实的、大众的生活,通常是经过作家自己包装过的边缘地区的边缘文化,那里的文化、语言、伦理和风俗都离我们特别遥远,而且作家都抱着不同程度的“文化炫示”心理(炫耀、展示心理)在写作。网络上就有人说,“讲故事的最高境界就是,这个故事只能由他来讲”。如果他们写了一半的小说,叫我们接着写,那肯定是写不出来的。何谓“雁北文化”?我想给一个自己的定义。“雁北”指雁门关北部地区,大概是今天的大同、朔州一带,位于山西省北部。现在我国行政区划中已经不存在“雁北地区”了,原所辖的十三县,七县属大同,六县归朔州。(《雁北志》)而我所谓的“文化”,包括了“物质文化”这一最基础层面,这一基础层面决定着其他层面,也渗透到其他层面上。服饰、饮食、建筑、生活用品等等,都属于物质文化。单纯的物质不是文化,但物质中一旦融入了人类的智慧,具有了地方特色,它就属于我所谓的广义上的“文化”。物质文化,再加上当地的方言、民歌、风土人情、伦理观念等就构成了一个“雁北文化”。“雁北文化”当然是多层次的,但最上层的文化由于靠近主流文化,反而与主流文化趋同了、没有特色了;最有特色的,就是的那民间的、地方的与基层的文化。曹乃谦依靠的正是这个基层的“雁北文化”,例如他使用了方言,民歌等等。另外,小说还是要与流传在当地的、由群众创作的、口耳相传说的“民间文学”有区别,它毕竟还是一种“作家文学”。我们的民间是有文化的,有宝藏的。曹乃谦是一个高中毕业生,他能写出好的作品,就是因为长期浸润在民间文化之中,倚靠着民间文化的资源。甚至连他的“个人名言”都是用山西民歌的样式写的,例如“石头蛋蛋一坡,不如夜明珠一颗”。曹乃谦在红九矿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弹过三弦,到过大同矿务局文工团,演小节目、拉二胡、小提琴等,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基层的文化工作者”。曹乃谦的成功,也证明这种民间的、地方的、基层的文化是有自己的力量和魅力的。在中国这块土地上,杂陈着多种不同时空的、错位的、多层次的文化,最“现代的”与最“落后的”,最“都市的”与最“农村的”最“富裕的”与最“贫穷的”,最“洋味”的与最“土气”的。这是一个“文化多元化”的时代。曹既然提供了一个“温家窑世界”,就是对中国文化的一个独特贡献。而文化上的落差感、距离感也正是曹乃谦希望营造的。他所描写的是最落后地区的文化,而他所希望的读者群,却是我们这些人。在对象和读者之间存在着一个很大的距离,存在着很大“文化落差”。这使得我们遥望这种文化的时候,仿佛遥望一座大山,能够感觉到大体的轮廓(甚至比身处于这种文化之中的人感受得更为清晰些);但对于它内部事物的感受却是模糊的,内部个体之间的区别是很弱的。例如,曹笔下的人物负载了过多的文化特性,过于强调文化上的差异性,而缺少了个性与特性,成了一些“文化符号”。无独有偶,其实沈从文、汪曾祺的作品也有这个特点。《边城》中“翠翠”的形象在我的脑子里始终如烟似雾,模糊不清。她与沈笔下的其他女孩子相比,仿佛只有命运的差别,而无个性的差别。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这类作品本来就不能避免的缺陷。我不知道,身处中国文化之外的马悦然先生是否对此有强烈的感受;但我揣测,他对中国文化的整体陌生感,可能会冲淡了这种距离感、文化落差感。对他来说,中国人就是中国人,而区域文化上的大的分别。可是,对于我们来说,正是这种“文化落差”,使我们分不清楚,作者写的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构的。我看到好几个采访曹乃谦的记者都不约而同地问:“你写的是真实的事情吗?”因为小说所描写的事情,对于我们而言已经陌生到这种地步,以至于我们无法用自己的日常经验去分辨它真实与否。对于曹乃谦的地位问题,我想,目前要“盖棺定论”仍为时过早。一本《最后的村庄》、一本《到黑夜想你没办法》还是不足以说明问题。文学史对于作家创作的“质”与“量”是并重的。《春江花月夜》虽然是“孤篇压倒全唐”,但作者的地位仍然无法与李、杜相比。没有“量”,很难显示作家的变化性和丰富性。但如果一个作家只是简单重复自己,没有突破和创新,即使有了量上的优势,也是很乏味的。我并不反对曹继续沿着他原来的路子走下去(从实际情况来看,我想他真要换条路子也比较困难),但读者想问的是:“曹乃谦还能为我们提供多少东西?当然是指有效的东西。”能否以自己特殊的文化根基为基础,继续开拓、丰富自己的世界,是曹乃谦成败的关键,而我们的民间也许还有进一步值得发掘的资源。我对于曹乃谦的更多的是期待,听说他的中篇小说合集《佛的孤独》已经出版,还准备写长篇小说《母亲》、自传体小说《伤逝九章》等,只是暂时耽搁了。最后我想说的是,曹乃谦用自己的小说呈现了这种生活方式和文化形态,他对得起生于斯、养于斯的雁北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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