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乃谦:中国最优秀的作家
曹乃谦三议
朱晓科
对于曹乃谦《到黑夜里想你没办法》我有三点看法。
一,如何看待曹乃谦《黑夜》里的方言?
大量地道的雁北方言的运用是《黑夜》最为浓郁的特色之一,因此曹乃谦被冠以“土得掉渣的乡巴佬”——在中国的现实主义文学传统中,这算是不低的评价了,因为它代表了作家驾驭语言和生活的能力,还一定程度上肯定了作家的立场和道德取向,更使人将曹乃谦与文学史上地位显赫的赵树理联系在一起。
但是,我认为,曹乃谦的特点恰恰不在于其与赵树理的相像,而在于其与赵树理在语言上的差别。赵树理算是印象里最“土”的作家之一了,可翻开赵的作品,《三里湾》也好,《登记》也好,可以发现:赵基本上用的都是普通话、大白话,即便碰上几个方言也要添加注释,生怕读者看不明白;而曹乃谦的《黑夜》则并非如此,读者对《黑夜》中方言的揣摩过程是阅读的间离效果之一,很大程度上直接构成了对《黑夜》的审美风格的接受。如果说,人们从赵树理的普通话中读出了“土”味,那么对于曹乃谦,就是从他的“土”和“方言”力读出了诗味——读者一定不会忽略《黑夜》中大量借用了复沓、比兴等手法:“她一会拈起大襟揉揉眼睛,一会拈起大襟揉揉眼睛”……曹乃谦对民歌小调的偏爱明显融入了作品的语言风格,这种风格会使读者联想起《诗经》。
这一切都揭示了曹乃谦独特的语言质感:曹的“土”是一种诗意的“土”,是吟唱着的“土”。他骨子里端着智识分子的架子,“土”得不如赵树理更“本色”。但是,如果完全用“本色”这个标准来卡曹乃谦恐怕也枘不对椽,因为这无异于抹杀了曹乃谦的特质。时下的乡村题材作品多若牛毛,乱伦、共妻比较少见,但偷情、越轨那可见得多了。不客气地说,这些统统掺杂着知识分子的道德判断,都是知识分子的“叙述”,只不过着眼点与曹乃谦相异罢了。这其中,有几个作家能有曹乃谦这般考究的语言?有几个作家能在“土”和“诗性”之间达到这般水准的平衡?——即便是韩少功《乡村四题》,也仅仅有孩童气,纯真气,论及诗兴恐怕还差几分,至于另一批作家,做到曹乃谦这般“土”就已不易,遑论诗意了。其实,《黑夜》最成功之处就是曹乃谦的语言。对语言特质的追求在时下并非一点意义都没有,这也是曹乃谦可以孑立于当下作家的理由之一。
二,如何看待《黑夜》中“留白”的叙事技巧?
除了“方言”之外,曹乃谦对“诗性”(或许是对“民歌性”)的追求一定程度上也体现在《黑夜》的叙述风格上:节俭、精约、留有余地、意在话外、余韵深长。我觉得,曹乃谦在叙述中频频留白似乎是对古典诗歌表意手法的模仿,这与他语言风格的追求是一致的。曹乃谦的语言容纳性非常强,负载量很大,善于用尽量简单的词汇容纳尽量丰富的内容,其对复杂场面和人物微妙心境的刻画非常到位,比如《楞二、楞二》中的那句“金兰撕”、“金兰撕”。想要理解《黑夜》中的语言,必须先理解作品中人物的心境、情绪和处境。对于其中的某些篇目,比如“楞二系列”,读者的会意和参悟直接决定了能够读懂作品几成。
或许,这种“留白”的处理方式会被说成是取巧,走捷径,并在相当程度上暴露了曹的软肋。但这也不能一以概论:楞二的“疯”与“不疯”之间一定要说清楚才带劲么?笔者更倾向于认为:曹乃谦为了将自己的审美追求贯彻到底,做出了一定的取舍,也因此付出了不菲的代价,比如:他放弃了小说的丰富性,陷入单调与重复,并容易因此被人诟病;同时,他也搁置了另一种凸显写作功力的方法:正面强攻,并很可能因此放弃了对自己写作生涯的另一项挑战。但正是因为如此,《黑夜》才是《黑夜》,是赵树理和汪曾祺都无可替代的——这也是《黑夜》与《最后的村庄》最大的不同。
不过,平心而论,尽管《黑夜》并不缺乏直面农民的心态的篇幅,《玉茭》本身也正是“楞二故事”的正面讲述版,而且笔者也并不赞同把“正面强攻”作为作家功力确之如凿的度量衡,但不得不承认:《黑夜》诸篇章确实呈现出某种质量与篇幅成反比的倾向。
三,如何客观地评价曹乃谦,并给他在当下作家中恰如其分地定位?
这看上去是在回应马悦然的呼吁,但真要落到实处,却不得不把马悦然和诺贝尔完全抛到一边:欧洲的事情踢回欧洲去,中国的东西却必须留下来。
诚然,在《最后的村庄》、《到黑夜里想你没办法》出版之前(也就是马悦然的大力推荐之前),曹乃谦仅仅是精英作家小圈子中的谈资,几乎与公众隔绝。而且《黑夜》的另类也使得对曹乃谦的评价面临着无处着落的尴尬:说他有“山药蛋派”的气象,其实他与赵树理“貌合神离”;说他“土”的有诗意,可也确实与“白洋淀派”风格迥异;将其完全独立于“山药蛋派”?又觉得颇对不起雁北的土腥味和方言……此外,若把《黑夜》看成是短篇小说集,就忽略了各篇章之间草蛇灰线的联系——显然这也是作家的苦心经营之一;可视之为长篇小说,作品的整体又缺乏推进的层次感,过于平面化。我们发现,曹乃谦不仅难于纳入文学传统,甚至连基本的定位都难于实现:他究竟是一个短篇小说家,还是要排进长篇小说家的序列?作为前者,他有别人难以企及的成就;作为后者,他目前也有难以企及的地方。
或许,我们必须把文学史、长短篇小说的分野统统抛到脑后:同样的穷乡僻壤、同样的光棍难题,同样是“黑夜里想你没办法”的焦虑,有谁写得比曹乃谦好?有谁像曹乃谦这样俗得彻底、脏得合适而又意蕴深长?——这是曹乃谦可以孑然于时下创作的第二个理由。
最后,笔者还是认为:应该把曹乃谦和马悦然完全分开。小说是小说,评奖是评奖。若以马悦然的视角,结合国外汉学的热衷,《黑夜》难免有“哗番众而取宠”的嫌疑,但因此遮蔽了曹乃谦的艺术特色,窃以为反为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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