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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异悖论:证伪主义本身可以被证伪吗


来源:自然辩证法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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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证伪主义仍然坚信,只有某些单称陈述可以确证,那么证伪主义被证伪。如果证伪主义仅仅把科学知识的可证伪作为其立足点,而放弃某些科学事实可以被确证,认为任何陈述都只是猜测,那么就不对证伪主义构成威胁。

证伪主义可以证伪吗?

波普尔在写《科学发现的逻辑》一书时,似乎已经隐约地感到,单称陈述确证的论证中存在着麻烦。不言而喻,要建立证伪主义科学观,主张一切理论知识都是猜测,首先要定义的就是什么叫证伪。一般说来,证伪是理论预测和已确证的事实不一致。就最简单的情况而言,证伪必须先确定哪些是可以确证的陈述。它们是整个理论大厦的基础。波普尔把这些可以确证的单称陈述作为最基本的原子陈述。问题的难点在于:哪些陈述是原子陈述?波普尔一方面尽可能把其中所有的名词都限定为单称,他坚信只有具体的个别观察才可确证。他甚至认为“这里有一杯水”这样的陈述都不够基本,因为水很可能是一个全称性的。另外,他似乎也发现仅仅由一个观察者看到的现象不能算被确证,于是将多数观察者看到(或普遍公认)作为原子陈述的条件。他意识到,用多数人的确认来代表证明是很危险的。波普尔在很多地方含糊其辞,甚至作了无限的后退,即倾向于所有的知识都是猜测,包括那些表面上看起来无可非议为真的个别事件,它们实际上也是猜测,只能证伪而不能被证实。但是,如果根本无法界定可确证的条件,那么,当理论与观察不一致时,到底是理论被证伪,还是观察被证伪?虽然这个问题带来的挑战极为严峻,但波普尔并没有在这一疑难面前逗留多久。就象“这只乌鸦是黑的”这类陈述可确证是一种十分诱人的自明公理那样,证伪主义的大厦还是盖起来了,并取得了引人瞩目的成果。

然而,对旧有理论的挑战和新理论的构建从来就是从那些伟大体系的奠基者曾意识到、却又无暇顾及的领域中成长起来的。半个世纪以来,科学哲学的历史证明,“如何确证基本的原子陈述”一直是证伪主义科学观之阿奚里脚锤。科学哲学家发现,在很多场合,当理论和观察不符合时,实际上往往并不是作为全称陈述的理论被证伪,而是观察可以被加以重新解释。因为,很多被作为原子事实的观察渗透着理论。正是顺着这一条质朴的思路,证伪主义不断修改他的理论,出现了更为复杂和周全的方法论证伪主义和拉卡托斯的精致的证伪主义。它们越来越不注重单称陈述可确证这一前提,而更强调知识的猜测性。科学理论和观察的关系从简单证伪和试错中学习变成互相反馈以求得一致的过程。今天的证伪主义者很少象独断证伪主义者那样,再一次把个别观察可以确证,以及作为全称陈述的理论只能证伪,这些基本信条无所畏惧地写在他们的旗帜上。

这一系列修饰使得证伪主义变得难以反驳了。但是我却经常不由自主地思考一个问题,这就是证伪主义本身是否可以证伪?如果证伪主义仍然坚信,只有某些单称陈述可以确证(不论它的限制条件是多么复杂),那么我提出的悖论就对证伪主义构成反驳,也就是说证伪主义被证伪。如果证伪主义仅仅把科学知识的可证伪作为其立足点,而放弃某些科学事实可以被确证,认为任何陈述都只是猜测,那么我提出的悖论就不对证伪主义构成威胁。这样一来,在什么条件下我们可以说证伪主义有可能被反驳呢?我们可以列举出很多科学实验事实,它们自从被科学界确认以来,似乎从来没有被证伪过。阿基米德的浮力定律已被确定两千多年,至今还在应用,水分子是由两个氢原子和一个氧原子组成,这种陈述很可能永远也不会被反驳。对空气密度和氧分子量的测定,在科学史上,只有越来越精确,而不是被推翻。上一个世纪的物理学家宣布了他的测定结果,并给出了误差范围,当后继者发现更精确的结果时,能否说原来的陈述被反驳了呢?(要知道,原来的测定是给出误差范围的!)难道我们把那些给定误差范围的测定结果都说成是不可证伪的吗?当然,即使在科学史上这些处在证伪和没有证伪之间的事实成千成万,或者我们能找到数不清的事实,说明它们从未被证伪过;即使大多数科学家都知道,对于具体科学知识来说,它们大多都是变得更精确,而不是被证伪;证伪主义者仍可以振振有词地说,它不能保证今后它们不被反驳。波普尔曾举过在水中发现重水的例子证明,既使对人类千百年来十分熟悉的水,也不是那么可靠的。但是,这样一来,证伪主义者可以永远逃避反驳了,一味强调所有科学知识是猜测,会使证伪主义本身成为不可证伪的。这样一来,证伪主义科学观就违背了它最初的出发点。

强调知识的猜测性并非是证伪主义的本质。它实际上是将休谟怀疑主义贯彻到底的必然结果。证伪主义的贡献在于用可证伪性给出了科学和伪科学的划界,从而确立了科学理性的至高无上的尊严。显而易见,一种确定什么是科学的科学和非科学的划界必须是科学的,因此,证伪主义一定要具有可证伪性。当证伪主义本身成为不可证伪理论体系时,它的内部就存在着理性的悖论。顺着这个悖论,理性就一定会走到非理性,把科学和宗教及意识形态划分开来的哲学必然在其发展中走向形而上学,甚至走向取消科学和迷信的划界。其实,半个世纪以来,科学哲学的新流派基本上是顺着波普尔的思路前进的,于是,它必定走向混乱,科学哲学的当代史正好证明了这种非理性主义的膨胀的不可避免性。

众所周知,库恩的范式和费耶阿本德的科学无政府主义的立足点都是承认观察渗透着理论,因而必然最后主张不存在着最终可确证的知识。我们知道,在没有确证的条件下,强调理论与观察相一致(它就是可证伪性的要求)只是一种使很多观察粘合在一起并呈滚雪球般扩大的机制,它何以产生无穷多种科学?这里没有知识的客观性,也没有最后判别哪一个更为真实的标准。是的,正因为以可证伪性为旗帜的证伪主义本身是不能证伪的,这个内在的困境必然导致给出这条思路的探索者最后都走向相对主义,走向他们所反对的形而上学。我认为,今天科学哲学虽然十分繁荣,但却处于一种十分怪诞的局面中:科学哲学今天已远远离开了科学,以至于很多科学家发现,科学哲学家的主张使他们自己对科学的理解格格不入。一个实验科学家明明白白知道哪些事实是完全确证,哪些是猜测,而科学哲学家则否认这些事实被确证。一些科学家已经开始怀疑,今天的科学哲学实际上已是不能概括科学的形而上学。

我认为,今天我们不能再逃避确证问题,我们必须去发现新的最基本的确证原则(象当年独断的证伪主义那样),我们才能清理这丰富但却是建立在沼泽之上的哲学遗产。波普尔早就知道,那些基本陈述可确证是一个极为困难而又深不见底的泥潭,哲学家很容易陷进去不能自拔,所以大家都比较乐于避开它,在沼泽上建造房子(即使是不稳定的房子)。但波普尔一直没有最后放弃存在着可确证的单称陈述的信念。他指望这些他不太清楚的单称陈述总有几条可以透过泥沼,扎根到坚实的地面上,使理性的大厦不再是随风飘荡的方舟。然而证伪主义在这方面确实碰到几乎不可克服的困难。我们必须重新开始,去探索知识可靠性的最基本原理。我希望递归确证假设能重新为理性找到一个坚如磐石的基础。

注释

1、在此我们讲的证伪主义实际上是伊?拉卡托斯所谓的“独断证伪主义”。它是证伪主义最普及最简单的形态。实际上,波普尔的“方法论证伪主义”和拉卡托斯的“精致证伪主义”力图避免了证伪过程的简单化,使理论结构更复杂和更精致,尽管如此,它们都没有考虑到本文提出的疑难。笔者将证明,从这个问题出发,有可能对方法论证伪主义和精致证伪主义不能解决的问题提供新思路。

2、证伪主义对归纳主义最有力的批判就是“多数事例不能证明普遍命题”,其实,同样的反驳完全可用到观察者中来:多数观察者所确认的并不一定是真的,原则上,在符号逻辑中,观察者的全称陈述和其他全称陈述在某种条件下可以是等价的。

3、严格说来,它是递归的。(在数学上,递归集合和递归可枚举稍有不同)

4、这个例子,证伪主义是当作不可证伪的语句来处理的,因为是同义反复,在乌鸦的定义中就有黑的含义。

5、如果我们采用结构功能定义,条件T1也可以表示为一个相当长的全称量词串,这就是去明确地规定两只乌鸦同一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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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徐鹏远]

标签:证伪主义 屏蔽效应 常规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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