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网文化《年代访》独家对话李洱 文字实录

我一直在避免碎片化但总是失败

凤凰网文化：其实我看你在微博很多地方也会写，你现在明确感觉到就是很碎片化是吧？虽然你会给自己在这么一个舒适的环境中，你尽量屏蔽很多东西，但是很多信息的获取，它就是碎片、碎片，现在人在追求那种瓶颈、系统，挺难的，不应该再想这件事了吧？或者你觉得对你写作的影响大吗？

李洱：当代生活的特征就是这样，当代生活，比如说这一天24小时是一个整体，他在物理时间上，仍然保持着一个整体，一个事件仍然是有头有尾的，在一个时间段之内，今天我们的采访表，时间定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是物理时间。

凤凰网文化：但是我们的思路。

李洱：我们的几点几分，你们几点几分到这个地方找到我，我几点几分要从沙发上醒来，给自己定表，这个时间规定好了，就是物理时间上面，我们的所有行动已经是严丝合缝的安排好了。

凤凰网文化：对，我也不懂，很少有发呆的时候，虽然那也挺舒服的。

李洱：但是与此同时，包括我们脑子里面的世界，脑子里边的事情，我们不说思接千载吧，确实各种各样的事情，都会纷至沓来，脑子里边千转百回，各种各样的事情，然后各种各样的细节，你会想到很多、很多的事情。

凤凰网文化：还是河南人的思维尤其会这么想。

李洱：你会想到很多、很多的事情。看到一个女孩子，你就会想到很多事情，比如说你比如看到我，你会马上另外想到一个作家，你脑子里同时想到比如说别的作家，别的事情。

凤凰网文化：所以你觉得这是你理解的碎片化？

李洱：这两者之间，就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所以纳博科夫他有一句话非常精彩，他说幸亏我们有一层薄薄的头皮给包裹着，否则的话，脑浆就崩出去了。各种各样的想法，脑袋就会四分五裂，它是碎片化，但同时又是整体化。非整体，非碎片。

凤凰网文化：这是作家必备的吗？这种碎片的思维，这种声东击西？会不会影响？

李洱：其实我很少用碎片化这个词。

凤凰网文化：我也不爱用，跟高IT似的。

李洱：下次谁提碎片化，以前比如我们干一件事，我们在乡村干一件事，我这一个季度，我就种这个麦子。我就守着这一亩麦子，掌握好，我从播种，从翻土到播种，到施肥，到收割，到收粮入库，它是一个完整的过程。现在这种确实，麦子还在那长，但是同时我们可以干很多、很多的事情。我们现在干的事情太多了，我们没有心情去专注于，那么专注于。

凤凰网文化：你不会看着它一个植物的成长，很少。

李洱：对。

凤凰网文化：是必然吗？人类都是这种趋势和结果？

李洱：我很反感事太多，生活很零碎，时间搞的很零碎，不那么专注，这个过程，我认为对人损害很大。

凤凰网文化：你会特意避免吗？还是说避免不了这种东西，你意识到它损害，你也避免不了？

李洱：我一直在试图避免。

凤凰网文化：失败了？

李洱：总是失败。

新闻是及时的反应文学是长长的疑问

凤凰网文化：其实我觉得碎片化，我也不太喜欢这仨字，或者是那种，你不觉得有些，也很政治碎片化嘛，比如说现在所有人都上微博，所有人都有字媒，好像有公共话语，然后我看到了一个什么死猪在江上漂着，我就会骂政府，我看到一个好事，我就会赞扬一下，我对这个政治，我没有我的逻辑，我的体系，我只有情绪，我觉得宣泄情绪嘛。

李洱：情绪化，很及时的反应，都是过于及时的反应。

凤凰网文化：这就像骂臭公知一样，都是它太容易了，骂骂，谁都可以骂，你觉得这个东西会不会对公众不说，就对于写作这种情绪及时反应，也不是一个很有利的东西。

李洱：所以文学的意义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了，文学的意义。比如说我已经了解这种说法，中央已经解释这种事情，而所有的媒体、电视、报纸、微博、Twitter，所有的媒体都要求给一个问题及时的回答，在最短时间内及时回答，所有的观众、读者，看这份报纸的时候，需要知道最新报道的事件是什么，最坏的消息就是好新闻，最坏的消息就是最好的新闻，我一定要知道有哪些最坏的消息，而且我一定要知道，政府官员、负责人是怎么回答的，在这个时候，我心中已经有回答了，就是要对所有的最坏的事情给予最及时的回答。

凤凰网文化：对。我坐在电视机前面，我也有这种内心期待。

李洱：但是文学不是这样的。文学是对文化的，或者对一个事件，是一个长长的疑问，很长的疑问，它不要求做出及时的回答，它必须保留自己的一种，比较长时间的思考、关注，最后得出的还是一个问题，而不是答案，而这种疑问当中很可能预示着某种答案，而这种疑问本身，而非答案本身它是积极的。你怎么能说文学它会消失呢？人们那么反感我想让你及时的回答，报纸却满足了，给了我及时的回答，但是我仍然对这个及时的回答有疑问，这是文学，文学给我们一个疑问，把我们的疑问表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