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思对话凤凰网《年代访》文字实录

中国社会应避免“强者通吃化”

凤凰网文化：但是根据您的描述，青年应该是引领社会的，可是青年在社会上的地位并不是这样的，反而这个社会好像给予青年的机会和空间越来越小了？

廉思：你说的太对，就是青年人他的话语权在增强，但是实际上从他们掌握的社会资源来看并不是这样。整个这几年确实是社会存在着固化，阶层固化和阶层流动性减缓的这种趋势是在加强，这点我们也不得不承认。从我们今年的蚁族来看，你看我们今年的蚁族调查，刚刚做完这个蚁族调查，我们确实发现大部分的蚁族来自于农村，就是他的家庭来自于农村，社会上应该说这里面就牵扯到改革的问题了，改革其实就是如何给年轻人，尤其出身贫寒的年轻人更多的通道、更多的东西，现在我们的高等教育制度已经无法承担一个社会分化器的作用。原来我们说科举制度是个社会分化器，它不是一个教育制度，它是一个社会分层制度，它让一个出生寒门的学子可以当官，可以步入社会的精英阶层，所以中国古代有句话叫“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就是这个意思，早上还在家里面去跟鸡鸭在一起，晚上就到了天子的殿堂上，这样的社会阶层就实际上流动了。

但现在高等教育由于扩招以后它已经承担不了这样的职责了，大家都有本科学历了，都是研究生了怎么办？有人说国考，就是考公务员，是一个方式，但我觉得还承担不了，用什么来衡量这个社会，担当这个分化器的作用，扩招前高考是，现在高考不是了，还有什么能来承担，大家没有这种认可。所以就导致了什么？就是布迪厄说的那个，你的社会资本、经济资本、文化资本发生了复杂的转换，一个人如果有一个好爸爸好妈妈，他家庭好，他的经济资本、他的社会资本很容易转化为文化资本。什么叫文化资本？就是学历，我就能获得好教育。我们能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学习好你家里条件好请得起好老师，能学的特长也多，上得起好小学，上得起好中学，最好考上了好大学，然后他还能供养你读完硕士、读完博士，最后找个好工作，所以我们开玩笑叫生源精英化，越是好大学生源越是好的，毕业蚁族化，教师工蜂化，最后就是强者通吃化。

凤凰网文化：四化。

廉思：对，叫新中国新四化，最后强者通吃这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如果社会长此以往，尤其对于青年人来讲，你给他的未来，跟农民工跟下岗职工跟农民是不一样的，你必须给他看到成长的发展的希望，而这个希望不能太远，你这个承诺不能太远，要近，让他能感觉得到摸得到。在我们的今年的蚁族调研中，我们看到一张照片我们非常触动，是一个女孩子床头挂着一张纸，这张纸上面写的是她的买房计划，叫五年购房计划，她要买的房子是53平米，然后一共多少钱，然后每个月应该月付多少，她应该挣多少，她最后得的是每个月需要挣八千块钱，上面写的一定行一定行一定行，最后是她和她男朋友的签字，非常感人，正是这样的东西才激励她。

所以你会很奇怪，为什么年轻人会住在那个地方，他挣的并不少为什么还住在那，就是为了有这么一个梦想，大城市能安居下去，所以这些是中国发展的动力，你必须让他们看到前进的希望。我们这次做蚁族调查还有一个让我们比较吃惊，其实很多蚁族的工资并不低，为什么还住在聚居村，还住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们提了一个新概念叫在职贫困，贫困的概念原来以为是没有工作的穷人、老人，但是我们发现其实不是，好多人很有钱他也是贫困的，你不敢花，一个月挣一万他也不敢花，因为有的蚁族说廉老师我原来挣一万，我每个月才一千，我剩九千，我剩九千块钱，但是我家里穷，我交不起首付，大学毕业能买得起首付的，月供可以供，但买得起首付的一起是父母给你们资助，那一定不是我们农村的，那怎么办，我剩九千块钱，你算算我多长时间能在北京买得起一个厕所，就是这样，你要攒够那首付40万，他只能在村里待着，聚居区里居住等等等等。所以正是这样的希望，所以我们应该给年轻人更多的一些户籍制度的改变，社会保障体系的改变，包括廉租房的改变，让他们应该说让他们敢于消费，敢于看到这种前进的希望，其实这是我们最关心的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