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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访]笛安:流行写作和历史写作的摆渡人


来源:凤凰网文化

我觉得这本书可能会冒犯很多直男癌的读者。我觉得生活里即使你是一个直男癌患者,这并没有问题,但是当你一定要去扩张你的直男癌的价值观时,我认为这就是问题。

导语:笛安携新书《南方有令秧》成功向明代历史暗度,80后作家成功挖掘出节妇成为古代特产背后的荣誉利益和荣誉资本。出生文学世家,而后成为郭敬明团队核心的笛安,而立之年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配得上所得到的一切。她小说中的男女总是并肩作战,而这样一个“爱情故事”更让她的历史写作具有了仪式感。

以下为文字实录:

节妇成了中国古代的特产 刺激我写出《南方有令秧》

《南方有令秧》

凤凰网文化:我觉得肯定有很多很普遍的问题,你都回答烦了?

笛安:没关系,这是职业道德。

凤凰网文化:对,你好有职业道德的,因为正好看你微博,你的确说过那句话,说这是不是一个很疯狂的决定,关于写作《南方有令秧》,聊聊细节,它的酝酿过程?

笛安:其实是这样的,就是说我最早的时候,我记得当时《龙城三部曲》最后一部快写完的时候,有一天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个念头突然就到我脑子里来,因为我再往前好几年,大学的时候去过安徽那边,我见过徽州的那种古村落,然后牌坊群、建筑群,当然很美,那个地方特别有味道,但是我就想起来,因为那个时候你知道那边的牌坊群,当地我记得有一个导游,我印象很深,那个导游就是很骄傲地说,我们这边生产贞洁烈妇,就觉得像一根土特产一样,我们这边有很多洁妇,就说你看这个牌坊,是一个继母的牌坊,好像就是说这个姑娘十几岁嫁给家老爷,然后没多久老爷就死了,她一个人就带着一堆孩子长大,非常有节操的守到很老。这不是她亲生的儿子,其中一个儿子中了进士,就给她立了这么一个牌坊,按道理讲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给继母立贞洁牌坊的,她是一个特例,等于有这么一个背景在。我那个时候二十一、二岁,我觉得这姑娘一生好惨。

在2011年底我突然想到了这一幕,然后突然间有一个人物形象就闯到脑子里来,就是一个女孩子的形象,我就在想如果我写一个姑娘,她就是想要贞洁牌坊,不是说真的有多么贞洁的一个人,只不过她懂得那个东西后面代表的利益,然后她就把这个当成了像事业一样的奋斗目标,这样的一个东西,我说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会是怎样的,这个就是令秧的雏形,因为其实最初最初的设想,我想过它是一个有点喜剧的东西,但是一落笔的时候,我确实不适合写喜剧,还是写成今天这样。

凤凰网文化:你对于喜剧、悲剧的标准和别人不一样,还是你觉得一个小说真的能二分法做喜剧和悲剧的判断吗?

笛安:不,我们一般的来讲喜剧,基本上我不说悲剧,基本上正剧,喜剧跟正剧还是有很大明显区别的,就周星弛那个就是喜剧,可能他后来的一些电影不是,但是他最经典的,早期的那些就是喜剧很典型,我所指的喜剧就是这个意义上的喜剧,后来我觉得写不了,我确实写不了,所以我觉得最后它就成了现在这种叙述的方式和语言的风格,好像还是很多生活的细节里边堆,在细节里去推进这些情节。

凤凰网文化:就我拼命去想,拼命去想,因为我看到了《南方有令秧》就是这样,所以我没有办法想它如果是喜剧是什么样?

笛安:我也想象不了。

凤凰网文化:还是说你对这个人注入了足够的同情和理解之后,她就必然变成这种形式了?

笛安:不一定,我觉得这个还是个人能力的问题,我不是一个能写喜剧的人,我觉得是这样的。

凤凰网文化:我也觉得比如写小说的人,搞文化的人总是似乎认为,悲剧甚至悲悯的东西比喜剧更高级。

笛安:我不这么想,因为我觉得作为一个优秀的喜剧非常的难,能写悲剧的人一抓一大把,能写一个优秀喜剧的人,就是十年也碰不到一个,我认为是这样的。

凤凰网文化:对,因为我觉得喜剧是跳出去再看这件事情,我知道比如在戏剧界,他们说中国还是停留在悲剧,但是西方已经到达了悲剧之后的喜剧,然后现在喜剧也在消融了,还是挺好的东西。

笛安:对吧,而且我不太懂戏剧理论,但是我觉得所谓的,还是上高中的时候我比较爱看一些经典的剧本,我觉得这个东西,毕竟戏剧还是在教你,还是在试图建立一种讲故事的规则,这个是我当时觉得还是挺重要的一件事。

我现阶段是“匠人” 技巧是我写作的兵器

凤凰网文化:你掌握那个技巧了,如果说有技巧的话?

笛安:当然有,我觉得有,我还是很看重写作的技巧这件事,虽然这个话说出来很多人会觉得,像我们公司做新人赛的时候,我在选选手的时候,我对技巧是非常苛刻的,为什么?我觉得技巧是一个这样的东西,就是说你一定要不停的去提醒自己,它是你的兵器,你一定要去淬炼它,一定要把它磨光磨亮,然后慢慢的就是所谓的技巧磨炼,这个技巧必须得跟你本人渐渐融合成一体,就是你的兵器,你手里的剑跟你这个人,最终应该是成为一体的,然后这个时候你想要去表达什么,你的所过之处才能真正的就是你都能做到,所以在这个意义上讲,我对于技巧还是非常的,我自身技巧的锻炼还是,我在这方面非常执着。

凤凰网文化:虽然会面临一种风险,就是最后变成了很技术派,你担心这种风险吗?

笛安:确实曾经也有前辈跟我讲过,说你再这样下去你会很匠气,我听过这样的评价,我都觉得无所谓,怎么讲?我认为确实有这样的风险。

凤凰网文化:但是匠我觉得是个好词?

笛安:对,我觉得这是非常好的一个词,可能我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尤其可能是我们中国的传统里,是不是对工匠还是有一种鄙视,我也许不能用鄙视这个词,至少还是有一点点的偏见。我觉得是匠气只是到了一个阶段嘛,那形容技巧最高的阶段,还有一个很好的词叫鬼斧神工。我觉得一定是一个必然的阶段,技巧是必然要融入你作为创作者的这个血液里面去的东西。

我理解的最好的爱情是男女并肩作战

凤凰网文化:其实光有一个女性的形象,离最后真的变成一个十几万字差的很远,第二步是什么?

笛安:我记得当时其实也有一点写一步看一步的情况,因为我一般写长篇是这样,我一开始可能只想好了一个故事里最核心的冲突,然后就走一步看一步,但是这个阶段我会写的进展非常慢,非常的缓慢,然后到了某一个地方我会突然间觉得,就是有一个东西出来了,当时我觉得写了7、8百字,后来的7、8百字都没有留下来,我都这样删掉了,那7、8百写字就是我当时,先试着想好了这个小说里一个最关键的场景,就是令秧在自己砍胳膊的那个地方,就是我先去想那个,就是因为我总觉得,这个时候确实这个小说还缺少另一个非常关键的,就是应该有一个去推进它的东西,这个地方用什么来推,那个时候就想到这个男主角,男主角是这么来的,因为我曾经想过,这个小说里它不可能有男人,为什么讲?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所谓的贞洁牌坊它是一个话语权的问题,就是谁来决定这个女人是不是贞洁烈妇,谁来决定这个女人有没有资格拿牌坊,其实在我的小说里面,已经让令秧的对白里面都说出来了,令秧说“说到底还是男人说了算”,所以这个时候就很自然,我就有了一个男主角的形象,由现在了解我知道,明朝其实是一个社会风气特别自由的朝代,就是尤其到了万历年间。万历年间确实出来了很多新的东西,那个时候皇上都不怎么上朝,可能对于国家来说这是一个很坏的事,而且社会经济又发达,很多人的生活里面有非常多,我今天看觉得很奇怪的东西,其实说真的,我要说看历史书,我不怎么喜欢明朝,但是我客观的说。

凤凰网文化:这个朝代很富有想象力或者你给他赋予了想象力?

笛安:至少我觉得对于文人来讲,就是它有一个非常,它还有一个相对自由的氛围。之所以这个男主角的形象就是这样出来了,然后我觉得他肯定是一个,等于按当时的价值观来评判,他是一个失败者,就是一个挺失意的文人,很聪明但是落魄的,所谓“落魄”当然打引号,因为他其实日子过的不错,可是他就是对于大家的。

凤凰网文化:就是很作的那种男人吧,他反正不开心。

笛安:但这是他自主的选择,他不去考科举,他就断了自己这条路,他不是说没有事做,他后来失败就不想去再试,当然这个也有他自己的一个,对于这个制度本身有一点叛逆的东西,我觉得这样的一个男人和那样的一个女人相遇了,我就觉得这里面的火花实际上就在于,因为这个姑娘我觉得你要想让她现实一点呢,就是她发生那个背景里面,她是一个不识字的女人,一般情况下,当然我知道那个时候也有女孩子很有才华,受过教育,但是对我这个女主角来说,我觉得她不太适合这样的一种设定。因为我觉得她其实是一个,比较靠本能在活着的人,所以我反到觉得她不应该识字,特别也自觉,一定她需要一个引导者,她需要有人慢慢的来引导她,需要有一个人来发现她,首先在人群中发生这个女人的特别之处,然后开始欣赏她,然后他们有一种互相的成全。其实我个人觉得,这是男人和女人之间最为高级关系的形态,就是跟爱情没有关系,跟所有的这种涉及情欲的依恋也好,纠缠也好都无关。

凤凰网文化:对,你后记里其实写了,你用到是什么词,互相战斗其是什么?

笛安:就是并肩作战的两个人。

凤凰网文化:这很潇洒。

笛安:这是我的理想。

凤凰网文化:相忘于江湖也很好。

笛安:对,其实你知道有一个女明星,我忘记了是英格丽还是格力泰,反正是这两个中的一个,我记得她说过一句话,她说她内心中最完美的爱情,就是一个绅士在不远处注视了我一生,就是我个人觉得,这个东西是一种双方的克制,然后有一种好像一个梦想就横在两个人之间,我觉得是特别美的状态,虽然我觉得对于令秧跟谢先生而言,这个男女主角而言,实际上他们之间是有这样的一个东西,彼此给予了对方100%的尊重,我觉得这样的尊重幻化到这种爱情的关系里是不可能存在的。但是在他们俩的关系里就是可以存在的,想到这一点以后,我知道这个小说该往什么地方走。

凤凰网文化:你和之前的龙城给男女主人公设置的那种压力,或者在爱情里的压力是截然不一样的?

笛安:不一样,这是我第一次写这样的男女主角。

荣誉也是一种利益和资本 我希望通过小说展现

凤凰网文化:然后说一下这个时间坐标,一定是要发生在明朝吗,它有很多偶然因素吗?因为写古代的故事有可能是有风险的?

笛安:明清是一个贞洁烈妇人数激增的一个朝代,你看唐朝都非常少,当然有,但是这个东西非常少,到了明代就有一个激增,清朝更是,但是我不太想写清朝,不知道为什么。

凤凰网文化:偶像剧太多清朝的?

笛安:还有一个,我不喜欢清朝的衣服,这个很重要,我不太喜欢那个人物造型。而且还有一个现实一点的问题,因为明代也是我学生时代,我看过万历十五年,这个很多大学生都看过,没什么可值得炫耀的,我的意思是说,我看过万历十五年,当然挺喜欢黄仁宇的许多观点。

凤凰网文化:他的那种讲述方式?

笛安:后来我记得,因为它里面有过,其实他曾经给我过一个特别直接的启发,比方说他讲,为什么文官一定冒死也要进谏,就是说为什么?他说其实这个里面还是有利益的。

凤凰网文化:是精神层面的利益?

笛安:当然他有,不是说涉及到给你多少钱这种利益,但是利益肯定是我们现在活的这个社会,把利益变成了货币化的东西。

凤凰网文化:那是很大的野心?

笛安:那个时候的文官有一个这样的传统,我就是要跟皇上过不去,我就是要让他难受,皇上好OK,停战,然后死了,过两天他还是得给我立碑,因为那个观念在胁迫着所有人,包括天子本人,这是一个忠臣,我还是得给他立碑,我还是能流芳百世。

凤凰网文化:可能剩下一个生死的东西,他一定不认为生命结束,在他这100年左右?

笛安:对,这是一个荣誉资本,曾经有一个社会学家这样讲过,说这个叫荣誉资本,这个也是资本。

凤凰网文化:就是你大学的社会学专业都派上用场?

笛安:对,这是荣誉资本,当然我看了黄仁宇这一段的时候,我感觉很深,我觉得其实贞洁牌坊对于令秧来讲也是这么一个东西,其实对于她来讲。

凤凰网文化:她不是一个单纯的女人。

笛安:对于她来讲,就是一个这样的东西,我觉得你把她变成一个,作为她一生的奋斗,一个自我价值实现的途径,我觉得这就变的很合理。

凤凰网文化:但是合理的同时她一开始就设定了一个气氛。

笛安:我先回答你说明朝的问题,就是因为我看过这本书,然后我认为由这本书开始,我可能去找一些史料,由这本书再做依托,等于再做一个引导,我再去找一些史料会方便一点,所以就定在明朝,并没有特别。这里有一个现实的问题,所以我就把它放在万历年间。

凤凰网文化:顺手?

笛安:对,就觉得这样可能找一些资料,找一些研究相关的论述会方便一点。

凤凰网文化:享受找资料的过程,因为有些人在大量的,这是真的和写小说不一样,就是纯获取知识的过程,很多人会很享受?

笛安:我不会享受,因为我自己本身不是一个,我本身不是很爱学习的那种人。

凤凰网文化:不是为了这篇小说,这些知识对你没有价值?

笛安:对,就是说对学习的过程,对于我来说,我不是很享受这个东西,我可以实话实说。

凤凰网文化:你认为你也没有必要知道这么多?

笛安:有必要,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我很尊重知识,但是我自己本身大学也好,哪怕最后到研究生写论文都让我觉得特别痛苦,当然最后答辩的时候,答辩完了分数高你会很开心,但是这个东西跟那种完全精神上自我满足是完全两回事儿。

凤凰网文化:你觉得它不是一个创造?

笛安:我觉得它是创造,但是对我而言,我没有那个能力,因为一个在学术上有天分的人,其实你要经年累月的训练,才能知道你自己在学术上有没有天分,这个跟唱歌、跳舞不一样,我觉得在学术上有天分的人,一定要念来硕士才知道。我觉得真正难的,还不是这个资料的搜集,而是你需要运用你刚刚学会的知识去想象,这个事儿比较难。

凤凰网文化:所以要抓住那些不变的东西?

笛安:我后来就觉得,你必须得去抓不变的东西,有的时候我跟你讲,有些事情它是非常具体的,比方说我有一个例子,令秧在他们家藏了一个太监,当然这个剧情是我编的,因为我觉得令秧必须需要有强有力的人再去推她一把,她藏了这个人,这个川少爷就很生气,他就非常的生气,因为他就觉得说,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儿,你好像等于去帮一个太监,这样让我在书院的读书人面前,我是很没有面子的,我没有办法做人了,这个东西实际上真的是从资料里看来的事情,就讲当时的阉党跟这个。

凤凰网文化:真的是想象不到,如果不看的话?

笛安:对,如果你不看资料,你不会能想象这样的一个冲突,,就是这样的一个情感,然后这样的一种矛盾冲突,这个是你用刚刚学到的知识去构筑的,我觉得对我来说是难的地方。

[责任编辑:冯婧]

标签:笛安 南方有令秧 贞洁烈妇 直男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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