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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裳作序怀念挚友汪曾祺:往昔岁月滚成历史和记忆

2012年09月06日 12:03
来源:凤凰网文化综合 作者: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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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曾祺年少相逢,得一日之欢;晚岁两地违离,形迹浸疏,心事难知,只凭老朋友的旧存印象,漫加论列,疏陋自不能免。一篇小文,断断续续写了好久,终于完稿,得报故人于地下,放下心头一桩旧债,也算是一件快事。

二零零八年十二月廿二日写毕记。

忆汪十记

汪曾祺是当代中国文坛绝无仅有的。他为人和为文的淡泊、从容和明净,倾倒了无数的读者。他生前有许多名头,最著名的莫过于“二十世纪最后一位士大夫”、“二十世纪最后一位文人”。他自己给自己的定位是“一个中国式的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他的博学和中国气派,使他的文字源远流长。他曾希望“我悄悄地写,你悄悄的读”。汪曾祺去世后,他的书经久不衰,也是被人提起和怀念最多的作家。这个“人间送小温”的老人,他离开我们越久,又最接近我们。他仿若并没有离去,而是还在某个地方坐着,微笑着看着我们。这个老人,他的生命不绝如缕。

第一记:这些片断

片断一眼神的品位

眼神有何品位?这是我的表述,一种感觉而已。这种感觉来自当代短篇小说大师汪老曾祺。这个词来得很突兀,我想到这个词是激动的,我觉得这个词同汪先生的眼神“贴”了。

这个词来自于1995年7月,那次我同一家报社的王姓女士去拜访汪先生。汪先生同王女士不熟,我介绍后,汪先生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动了几下,似找什么,又没找着,我猜想这是汪先生的一种习惯,他可能在想心思,也许是回忆起什么。走了两圈,他又坐到沙发里去。他眼睛就那么瞪着直直地望着,入他眼的东西其实只是虚影。我望着汪先生的眼睛,我断言那眼神是执著的。眼神仿佛在对人们说:我对有些事情是很坚持的。究竟是什么事呢?善良的、天真的、一肚子学问的先生,一定不会是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坚持。我无法进入一个76岁睿智老人的世界。**

我们带了几瓶酒。我说:给您带瓶酒,烟就没带了,少抽点烟,酒可以喝点。汪先生听后侧过脸来,对我又似乎对别的什么说:还有几年活的!这也不行那也不可的!他是指烟,又似乎指别的更深些的东西。汪先生说这些时,那执著的眼神依然;汪先生说这些时,汪师母一直坐在边上,没说话。我知道,汪师母是不赞成汪先生抽烟的。可几十年了,师母太了解先生的为人禀性了。师母尊重汪先生对一些事物的看法,尊重他的习惯。甚至是坏的习惯。

那天汪先生留了我们晚饭。他总是自己下厨,给我们做他拿手的好吃的牛脖子肉煲。那天汪先生喝了几大盅白酒。他喝酒总是很猛,很少吃菜。

汪先生不说话,可师母告诉我,为留我们吃饭,“老头子”早晨就到菜场溜达去了。这个睿智的老人,他不用嘴巴说话。他多数时间是用眼神说话,特别是对年轻人。

记得十年前,顾城写过一篇汪先生的文章,其中有两句:每次到北京作协开会,内中有一双眼睛最聪明,那便是汪曾祺。

顾城这句话,同眼神的品位是否有异曲同工之妙?**

片断二小驴有舅舅吗?**

我同孩子到汪先生家。闲聊中我对先生说到孩子。

一个秋天,我送孩子上学,我们骑车方向一直向东。那是一个云很重的早晨,太阳努力将光芒刺透云层,云层绚烂。我问孩子,太阳哪去啦!孩子望天,望了半天说,没有呀!我说,找光芒的地方呀!孩子指着绚烂的云层说,在那儿——,愣了一会,孩子蓦地问我:爸,太阳有腿吗?我用成人的毫无想象的思维说,没有。孩子追问:那它为什么会跑呀!我仍然简单处理:在天上滚呗!

过了一会,孩子又冒出了一个怪念头:爸,太阳会老吗?这叫我怎么回答呢?孩子呀,你为什么有这么多新鲜的念头!我犹豫着:说不老吧,与唯物论相悖;说老吧,太阳又不是人,他又何止千万年。我掂量着,说:太阳会老的。孩子立即追问:他老了,没有阳光,我们怎么办呢?我说:他老了,我们早没了。

我的这番蠢话多么索然!

汪老听完嘴咧了一下。汪老不是那种哈哈大笑的人。我注意到汪老是在专注地听着。他的眼神告诉了我。汪老愣了一会,他说,我的孩子像陈浅这么大的时候,有一次他舅舅来,我们要他叫舅舅。他叫了。过一会,正好有个小驴车过去,孩子又接着追问:爸爸,小驴有舅舅吗?这是汪老的幽默。

我重视这个片断,是因为我注意到汪老对天真的关注。他是一个有情趣的人。情趣应该是属于童心的。这个片断使我联想到其他片断。

一次我同朋友龙冬及他的藏族夫人到先生家,席间先生感叹,又仿佛自语:怎么找个藏族老婆!找个藏族老婆!一副羡慕的神态。汪老说这话时语气神态滑稽极了。仿佛在后悔自己年轻的时候怎么没找个少数民族的媳妇!

汪老对“小驴有舅舅吗”这样的问题是凝神的。曾经有过一个写汪老的文章题目叫《他仍是一个精灵》。汪曾祺小说之所以受看、经久,与他的对“小驴有舅舅吗”这样简单的问题有兴趣是分不开的。**

片断三由《花》想到的

晚来无事,枯坐斗室,瞎翻闲书,见到一些似曾相识的名字:北村、格非、吴滨……翻到中间,无意间见到一篇汪曾祺的几百字小文《花》,于是便散淡地心不在焉地读着。读着读着,我愣住了。啊呀,汪老头呀汪老头,您今年也是古稀之人了,可您这个老的精灵,还能写出这样不枯不瘦的文字,字里行间无处不透着灵动之光。您哪里老呀!您的文学之心比我辈还年轻些!这一两年,您虽身体欠佳,可您不断在思想着,脑子一下没能离开您心醉神迷的文学,您不愧为一代宗师。

录《花》如下:**

我们家每年要种两缸荷花,种荷花的藕不是吃的藕,要瘦得多,节间也长,颜色黄褐,叫做“藕秧子”。在缸底铺一层马粪,厚约半尺,把藕秧子盘在马粪上,倒进多半缸河泥,晒几天,到河泥坼裂有缝,倒两担水,将平缸沿。过个把星期,就有小荷叶嘴冒出来。过几天荷叶长大了。冒出花骨朵了。(这个过程多利索!)荷花开了,露出嫩黄的小莲蓬,很多很多花蕊,清香清香的。荷花好像说:“我开了。”(这哪像老人说的话,简直像个孩子!“我开了”,看这话说的!“我开了”,这是多白的大白话,可用在这里,全活了,将前面的文字全救活了!)

荷花到晚上要收朵。轻轻地合成一个大骨朵。第二天一早,又放开。荷花收了朵,就该吃晚饭了。

下雨了。(跳得多远,这思维,这意象。可是何尝又不会下雨呢?)雨打在荷叶上啪啪地响。雨停了,荷叶上面的雨水水银样地摇晃。一阵大风,荷叶倾倒,雨水流泻下来。

荷叶的叶面为什么不沾水呢?(你问谁呢?)

荷叶粥和荷叶粉蒸肉都很好吃的。(跳跃)

荷叶枯了。

[责任编辑:吕美静] 标签:林斤澜 白孝文 叶至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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