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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艺术向体制告别:陈丹青 韩辛 林旭东对谈人生

2011年12月21日 15:48
来源:凤凰网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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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旭东:全世界最重要的十部影片之一。

陈丹青:亚洲的唯一一部。我知道像旭东这样的性格不应该在这个场合,有这样的老朋友代他说出来,好像涉嫌我有什么目的。大家知道我对今天教育体制的厌恶,我在清华工作的时候,我最受不了的就是每年要你填表,其中有一栏就是你的学术成就是什么,我每一栏都填我没有学术成就,结果清华有一位人事科的老干部,现在可能退休了,个子非常高,我看他脸上表情很痛苦,最后就把我叫到会场外,他说陈先生你不可以这样的,你写的纽约所那些素材得算学术成就,我说这个既不是学术也不是成就,这是我在纽约出版社叫我写,我就胡扯,不能叫学术成就,这里是清华,我不能把这个叫做学术成就,我现在明白这是一个何等功利的一个空间。

所有人露面,哪怕你们现在年纪很小,可能都要被迫填这些,你的论文是什么,你哪些作品发表过,教授就不用说了,讲师慢慢熬成婆这个过程,在座的老师比我更清楚。可是旭东做过这么多事情,他从来没有自己跟我说过,信里也没有说过,当面也没有说过,更没有跟校方说过。

旭东2004年就默默的辞职了,他跟我一样厌恶这个教育制度,可是我的辞职2004年底被社会大规模过度的渲染,一直说到现在,可能还算一个话题,林旭东就默默的辞职了,所以我在为这个展览写的文字当中,我忽然发现我们三个人又像1971年刚刚认识的时候一样,都没有职业、没有单位,也没有一个权利的说法,我非常骄傲,我有两个这样的朋友,我也值得。

有一点不是叫大家不要有单位,不要混饭吃,大家如果知道在文革时候,我们多么渴望能够进入体制,能够进入学校上学,能够有一个户口,能够有一个校徽,夜里坐火车的时候,人家问起来,年轻人你是哪个单位,我们不必再害羞说我在哪个县、哪个市、哪个村,我们曾经长期非常屈辱非常绝望,我是1978年考上的,韩辛是1980年考上的,旭东最晚,他保持无业知青身份大概有十多年,一直到1984、1985年才考上,我至今想起他去投考的过程,我还是感到非常屈辱,就像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

可是,他最后还是辞职了,为什么?就因为校园里现在只剩下权利,只剩下表格,只剩下你的学术成就是什么。我们今天说的只是他的一小部分,比方说他干过一件小事情,你们如果愿意赏脸到通县那个美术馆去看,我把他的手稿放在橱窗里面,,什么手稿呢?就是在90年代美国有一份中国杂志叫《今天》,是北岛他们创刊的,到今天还是一个纯文学理论的刊物,有一期是专门试图回顾中国的新电影,就是文革以后,可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手写一篇第五代导演整个的一个回顾性的,带有历史评价的这么一篇文字,这篇文章当时编辑找到我,我说我写不了这个,我就向他推荐了林旭东,林旭东就一声不响就写了一两万字,我相信第一次有中文版第五代整个的作品,整个导演背景,整个历史背景真的捋了一遍,这个原稿今天就在那橱窗里展览,这是他做的一件小事情。

大家说算不算学术成果?第二件中事情,也不算大事情,叫中事情,就是在90年代末,他凭个人的力量,当然也受人委托,也有一部分官方的资金,很少的人,主要是靠他独立担当,请来了全世界最重要的纪录片导演,年纪最大的80多岁,两次到中国召开国际纪录片研讨会,我的转述可能不正确。这是迄今为止,也是1949年以来,中国第一次能够得到世界范围的一个平台,让最优秀的电影导演、纪录片导演来谈论纪录片。

而他做的另外一件大事就是跟韩辛有关,什么呢?就是韩辛在1981年娶了美国太太阿雅兰,这位阿雅兰是中央美院第二位留学中国,研究明清绘画的美国留学生,这位美国留学生非常热爱中国,是白求恩同志的远房亲戚,如果白求恩还活着,他的三个孩子,就要叫白求恩做舅舅,大舅舅或者大舅公,因为他们更早的亲戚是来自加拿大。

所以在改革开放初立刻就来到中国,然后带回了一位中国丈夫,回去以后他们拿到了鲁丝奖金,在1986年夫妻俩再回到中国。

回到中国拿到一笔基金就是写中国当代美术史,也就是说民国的一部分和1949年后共产党美术史,今天全世界关注中国,可是大家要知道,80年代中国所有文艺在西方没有任何地位,不但没有地位,没有任何知名度,没有人知道中国有电影,没有人知道中国有油画,中国有歌剧、有交响乐,什么都不知道还有现代文学。

陈丹青:现在咱们有钱了,到处想吹牛逼,玩文化,这是现在的事情。80年代我到美国的录像带店看不到一部中国的电影,美国的书店看不到一部中国的小说,绘画不用说了。所以这个时候他来做这件事情,可是到底两眼一抹黑,阿雅兰当时也就30岁左右,他还不知道何从下手,所以这篇论文大纲,这本书的大纲是林旭东个人起草的,起草以后,把整个的历大战捋了一遍,开具了上百人的名单说你去找这些老画家,延安的、民国的、留法的、留苏的,还有建国以后重要的画家。

非常公正、公允,没有任何门牌之界,然后阿雅兰和韩辛就跑遍全国采访,回去以后花了六年时间写成了西方英语世界第一本中国美术史著作,题目叫《把心献给党,把艺术献给人民》,得了一个大奖,目前阿雅兰女士她今年有50岁了,也是老同志了,她是美国美术汉学界屈指可数的权威之一,就是凭这本书,而这本书的源起当时就是林旭东一个人在宿舍替她写出来,当时她还是学生,这个算不算学术成就?

可是副教授——旭东现在不要这些,撂掉了,我走了,我自己单干去,就跟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是一样。

韩辛:昨天在讲演有很多年轻人也提出了一些问题,谈到他们对所谓的结果有些是抱怨现实,我就认为你想想林旭东,对物质的需要是很少的,但是他对艺术方面的追求和享受就是非常高的。

我想我当时就对那个年轻人说,我说你有青春,就是资本,有什么好痛苦,他提到的是艺术,我说你想做艺术,你白天可以去端盘子,晚上可以做艺术,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都可以。包括像我和丹青,我想对你们是起到好的榜样,文革时候也是很苦的,这种经历。

如果你们有机会去看我们的展览,在通县,在高碑店那,就可以看到原作,我们是怎么过来的,我们在那种这么艰难的时刻,但是我们也有很多的乐趣,我们一直到今天还是很骄傲,丹青还一直深深的印在脑海里,想寻回过去。

你们可以对照自己,可能会有些帮助,可以解答你们的苦恼。

陈丹青:你自然知道我深深的印在脑海里,告诉大家?这个展览是他要办的,林旭东从来没有办展览,我也尽量能不办就不办,因为我不要脸已经办过很多展览。

韩辛:哪里哪里。

陈丹青:他是回国第一次办展览,所以这个展览的动意是他起的,你们到展厅看画册,最多的页面,最大的墙面都是他的,这都是他的展览,俩老哥儿就陪他玩一会儿,他说印在我的脑海里,他怎么知道我的脑海。

韩辛:我当然知道你的脑海了。现在在电视上面看到的丹青或者在文字上面念到的他总是什么瞪圆的眼睛,老愤青,有的时候我也被迷惑。

陈丹青:他不是迷惑,他是妒嫉。

韩辛:好吧。我的这次展览其实是为你们大家提供了丹青的另一面,你们是看不到的,比如说我说我们一起展览,然后他居然很认真的在最后的一刻,就全身心的扑上去,我也去找资料什么东西,当我们旭东把我们当年在70年代初,文革期间,文革中听的那些老唱片,刚才不知道你们听到没有,是一个单声道的老的唱片,是胶木的唱片,我们文革时候听的,然后他有30多年就没有听到,我也没听到,因为我们都到了国外。

林旭东:我自己也有大概20多年没听过了。

韩辛:我这次把它转换成CD,当那个音乐播放的那一刻,你没看到他那个样子,就想回到小时候一样。我觉得我要让你们知道他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责任编辑:马靖雯] 标签:丹青 林旭东 韩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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