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衣对话凤凰网文化《年代访》文字实录
和其他物种相处会撞击出生命的火花
凤凰网文化:我看您在书中一直写自己的时候,都是把自己称作是这些动物的“妈妈”,您等于是把这些动物都当成是自己的孩子了?
朱天衣:其实我也不太喜欢这样子,可是你就是忍不住就会这样,妈妈来,妈妈怎么样。因为相对于它就是一个弱者,它是一个小生命,你就不晓得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就直接觉得是一个母性吧,被诱发出来,然后去照顾它,好像再没有更好的一个称谓这样称呼自己了,就只好叫妈妈,其实我也不太喜欢这样子。
凤凰网文化:除了和这些“孩子们”玩耍过程中获得的快乐之外,您还从它们身上找到了一些什么东西?
朱天衣:我觉得动物,有的时候人们会觉得说动物好像隔阂很大,可是当你如果天天跟它相处,也愿意知道它在想什么的时候,你就会觉得说其实你是可以跟它非常,就是很密切的那个,你说用心理也好,或者它的一个眼神,或者它的一个动作、它的叫声,你就知道它要什么。同样我们的情绪也会感染到它,当我心情不太好的时候,它们就会靠近我,然后用一种很,我不知道那怎么形容,那个眼神,就很关切你。可是当我要正在发脾气的时候,它闪得很远,类似像这样。那你就会觉得说,你和人的相处,当然是很重要的,可是当你和其他不同的物种,在相处当中生命所撞击出来的火花,你是永远不知道它的可能性是如何,有的时候你会好惊讶,我觉得那就是在不断地丰富我自己的一个生命。我觉得我从它们身上如果讲起来,我付出的和得到的是不成比例,是我得到的多很多,它们所给予我的,包括对另外一个生命的一个不要说是关切,就是一个观察,就能够让我生命丰富很多、很多。
凤凰网文化:是,我从您的眼神和表情当中就看到一股透着心里的这么一种对这些动物的疼爱。我记得您有一篇专栏文章叫《杀生的禁忌》当中,就提到了您的二姐,就是朱天心。
朱天衣:是的。
凤凰网文化:说她小的时候,包括现在也是,对于买回家的那些准备吃的生鲜,都有一种不忍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三姐妹的一个共同的特点?
朱天衣:其实我们三个目前所做的事情都很接近,她们在台北市来讲,狗的问题不大,猫的问题,实际上是她们非常焦心的。她们每天除了家里的十几只猫之外,也是固定要去四周围去喂养,固定的时间。所以她们两个人是几乎不可能同时出国。这一次还有媒体问,说有没有可能有一天我请你们三姐妹来。我说那是不可能的,我们都要有人留守在那,那姐姐她们那边就是固定的都有这样子的工作,包括喂食之外,还要带那些猫去结扎,我们就说绝育手术,然后包括医疗这些,都要照顾。所以目前我们三姐妹,人家常常讲说,大概在一起谈的话题都是很严肃的吧,文学的或者什么。其实不是,都是猫猫狗狗这些话题,就是彼此大概最能够理解你所忧心的是什么,你所开心的是什么,你所担心、伤心的是什么,大概就是永远都知道那个部分,就是动物之于我们的意义。
凤凰网文化:但其实像您的这样一个山居,虽然人和动物都非常和睦的相处着,但其实它也不是一种自然状态,我看到在您的书中也写到一种担忧,就是觉得有可能这样会不会压抑住这些动物的天性?
朱天衣:对,其实我是为了这一点,就比如说有一位动物学家,他也得过诺贝尔奖的劳伦兹,他就讲过,他说在人们饲养的所有的动物当中,他们如果能够呈现一个和平相处的状态,并不是因为它们本性如此,而是碍于你饲养的主人,它会呈现一个和平状态,那已经其实是很违背它的天性,所以在整个过程当中,到最后呈现的一个结果,人家到我们的院来的话,看到的就是鸡是可以跟狗在一起,而且甚至在我们的“告诫”下,会是大的一定要让小的,所以我们家最强悍的,除了鹅之外,大概就是鸡最强悍、八哥鸟最强悍,猫要让鸡,狗要让猫。我常常会跟它们说,不可以追猫,有的时候猫一兴奋,打架或者什么的时候,狗就会很激动,那是它的天性。可是我说绝对不可以。就是任何状况都是不可以。那狗都听的懂,它晓得你的口气,它也许无法辨认那么细致的语言,可是它绝对懂你的意思。所以在我们家最弱势的是狗,它们现在很倒霉的,猫怎么打它,鸡怎么啄它,都是不能还口的。
所以在这个状态,其实我是心存感激的。因为它们为了我们,它要压抑,其实我们常常讲说人的动物性,人都无法控制,你要动物去控制这个部分,其实是很难的。所以我很感激它们为了我们压抑住它们的天性。可是在一开始有新的或者小的动物进入到我们的环境里的话,还是需要一段时间适应,要让其他的旧的伙伴们熟悉它的味道,要保护它到一个程度的时候,才能够放开来,也不是一进来是能够这样子的,还是有一段程序的。
凤凰网文化:所以其实心里还是有一个小小的矛盾。
朱天衣:会,它有一个小火花在那,一不小心,它也是会升起来的。
凤凰网文化:您在这个山居当中已经居住了多少年了?
朱天衣:我们大概从上去居住有12、13年了,真正居住有7、8年的时间了。
凤凰网文化:时间也不短。
朱天衣:不短。可是好像才是昨天的事。
凤凰网文化:可能现在已经非常适应了,并且享受这种生活了。但是应该刚上去的时候,会很不适应吧?
朱天衣:不,一上去更快乐。
凤凰网文化:为什么?
朱天衣:怎么讲呢,大家以为我是台北市长大的,城市里的孩子。我觉得可能跟我的父母亲有关,我们那时候居住的环境其实并不是那么城市,在当时都是比较郊区的,从小也是在泥土里面、山岭里面长大的,加上也许我的星座是金牛座,就是对那个大自然有无限的爱好,所以后来即便是我大概到二十几岁求学的阶段,在台北市,之后我就尽量都是往外逃,逃到要有绿树的地方。我觉得可能对我来讲,回归到一个有树的山林的环境,那好像是一个理所当然的事情,反而到城市里头,尤其到我有一些去的地方,一看到它四周围怎么这样,连棵高大的树都没有的时候,我就会这样窒息的感觉,我觉得怎么会是这样,这里的人怎么活的下去,会有那种感觉。我觉得我在山里面,四周围那更是如此,大概住久了之后,更会加强我这个部分。就会觉得说好同情那些城市里面住的人,一开始的那种新鲜感,现在都过去了,现在已经变成是一个自然像呼吸一样的,我就是必须一早起来要听得到鸟叫的声音,要看得到绿映成片这样子,不然我会觉得好不习惯。
山居生活有辛苦 不是想象的那么悠哉浪漫
凤凰网文化:可能这跟您本人的性格方面很有关系。但是可能对于大多数的都市人来讲,虽然好多人也怀有这样的田园山居梦,但是很少有人能实现,可能除了说在资金方面,或者说时间方面不允许,也许很多人他虽然有这么一个想法,但是其实他并不能真正适应这种生活。因为文明的形态有的时候是单向的,当一种新的文明形态形成了之后,它会改变你的某种生活习惯,所以你可能再退回去已经不适应了。我不知道您觉得对于现代都市人来讲,这种田园山居梦有没有一些在都市当中可以找到一个融合点,形成一种身在都市,但是仍然可以享受这种生活水平的这么一种(方式)?
朱天衣:我觉得大概,其实像我们一开始到山居里面去,很多朋友会来,城市里的朋友来我们这,好棒,好喜欢,然后我们也会很开心地很希望和朋友们分享,就说来呀、来呀,你们也来或者什么,后来发现那是一场灾难。我们今天是因为也许我的工作比较是自由一点,所以不用每天上下班,但因为毕竟路途会比较遥远,是不方便的,所以很多人也会在山上,在我们那边买了一块地,然后他就只有周末的时候能够来,你大概每一次周末一来之后,就发现草都长长了,然后就必须割草,整理环境,整理完了假期也结束了,然后又回到城市,下次又来。所以会从一开始他们买了地之后兴致勃勃,弄了大概接下来一年之后,就会这样,哎,一个月来一次吧,再下来两三个月来一次,再来大概就是台风赶快来看看有什么灾情,到最后会变成是一个负担,所以往往有点矛盾的就是说,你可能正在工作的时候,你没办法住到山里头来,很多人就说,等我退休吧。其实老实说,等你退休,你到山上你也做不动了,因为你到山上来不是什么事都要找人来做,你都要自己亲手动手做,山上找不到人来帮你的时候,你就要搬石头也好,甚至我们在处理排水管问题的时候,可能你都要自己去处理。像这些东西你如果无法享受,你做了这些苦功得到的那种成就感的话,你几乎是,我觉得就是会觉得到最后山居不是你想的那么浪漫的,拿一杯咖啡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的美景。不是。所以有的人认为说我们山上的生活,应该是很悠闲悠哉。我说不是的,我们是很忙的,每天做不完的事,可是我们很享受这个忙碌。因为当你很简单,你就是整理了这一块地,弄出了一个香草的花圃,然后你就是看着它长大,那个乐趣是在这里,而不是说我拿着它卖了多少钱,我是怎么样。所以可能你到山上的时候,最重要是你的心态要改变,你生活要过的简单一些,像我是一直很希望有一天我能过一种生活是,我连出门都不要出门了,任何的日用品,我都不用,三餐我也不用,家里头就鸡可以生蛋,笋子自己可以冒出来,然后有些水果也会长,这些就很希望未来那个青菜,我们的朋友们,邻居朋友们又会送,大家彼此之间的那种感情是很纯朴的、很单纯的,又是很深厚的。所以我就很希望说,有一天能够这个样子。但这是我的一个理想,我就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的理想。
所以我觉得如果要过山上的生活,你可能要想清楚,你会得到什么,你会失去什么,你再做决定,而不要以为来到山上,就是别人都会帮你打点好的,你只要喝杯咖啡就可以,不是那样的。想清楚了,决定了,我相信你会得到那个喜乐是无穷无尽的。所以我觉得对城市人来讲,到后来我都宁可跟他们讲说,拜托,不用买地了,也不要去盖房子,什么都不用了,也不要去搞不清状况破坏环境了,也许你们就周末假期喜欢的话,就到哪一个地方好好住个两天,然后付一些房租费,甚至可能都少于你去经营一块地,最后不得不把它卖掉的那个损失来得大。
凤凰网文化:您刚刚也说到可能很多人到了退休之后,其实做不动,您有没有想过,您将来总会有老到干不动那一天,到时候山居怎么办?
朱天衣:所以我现在不晓得,我真的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终老在这个山上,那天我们在陶晶莹的节目,就是有位施老师,她也这样,她就说他在去年的时候,一场心脏病,就是有一点危险的状态,差一点送不出来。她就劝我说,拜托你不要想终老到在山上。那我当然自己会很希望,然后甚至都希望老死在山上,可是这由不得我。那我就尽量的希望是如此,未来会有什么,就听天由命了,
凤凰网文化:在您所描绘的您的山居生活当中,除了跟动物、跟自然山水这种比较融洽的关系之外,还有一点特别吸引读者的,包括我自己在内的,就是那种特别和睦的邻里关系。我想知道,是不是在台湾这种邻里关系其实也是不多见的?
朱天衣:我觉得人都有和得来、和不来的,我觉得会留在山上的本身来讲,它就有一个共通性,当然在我的四周围不是全部都是跟我和得来,或者我跟他和得来,也有一些可能他会以,我们那边也很流行一些什么民宿、咖啡屋或者什么,如果他们好好的做,也都OK,最怕的是说他如果在这个过程当中,只是以赚钱为目的,破坏了一些环境,那也是我会很痛心的一件事。不过还好,这都是少数中的少数。绝大多数我们周围的朋友都非常好,像这一次和我同行而来的,来北京玩的,我就觉得我们到了山上之后,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包括你要种一棵树怎么种,什么时候该种,该种在哪里,这些都是我们城市里头的人并不知道的,那就有朋友就会告诉我们、教我们,为我们整理地,这些都教很多的东西,后来我们的感情也都发展成就像亲人一样、家人一样,可能过年过节我们都到他家去,因为他看我们只有两个人,那我们就和他们家族一起团聚。我很珍惜这份感情,因为会觉得说这个感情是千金难换的吧。通常我们都会觉得城市里面的人都漠然,就是彼此可能住对面公寓房子,挨的这么近,隔壁贴着隔壁,也许可以听得到他们家发生了什么争吵,为了什么事情烦恼,可是彼此绝对不会互相来关怀、关心的,可是反而我们的邻居之间相隔三、四公里的一两公里的,可是却是感情这么好,随时一通电话来帮忙就来帮忙,那我不敢说我不晓得要怎么去评估,我想说因为在山林之间,大家有共同的一个喜好,也有一个共同的步调,生活的步调,我觉得那个情感是会更深厚,更浓厚的。
凤凰网文化:要比您之前比如住在台北的时候要更好一些。
朱天衣:是,因为像我们会住到山上也是因为我们自己养猫养狗,然后一路搬,从最城市搬到郊区市郊,最后到山林里头来,那也都是有人的问题,因为我们自己养狗就是一定会干扰到人,那对人对狗都是不太公平的,有的时候我们会就觉得躲起来吧,躲到山上我们什么事都不要管了,最好是躲在一个角落都不要跟人接触,结果没想到到了山里面去之后又交了一批新的朋友,而且是感情更深厚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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