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思对话凤凰网《年代访》文字实录

人才应农业式培养 知识分子要有神圣感

凤凰网文化：聊回《工蜂》，在您的这本书当中写过这么一句话：“从公共的精神贵族向后现代颇具专业性的知识工人转变。”

廉思：对。

凤凰网文化：这是您对这一个群体的一个总体性的概括吗？

廉思：是，我觉得是有这么一个倾向，因为做知识分子，尤其做这种知识的传承和研究应该是是一个精神上的贵族，他应该是有高贵气质的，应该是超凡脱俗的，他应该是引领社会的这么一种状态。但是我们的知识，我们现在的这种科研体制、教育体制其实是在把我们的青年老师在某种程度上更多的变成一个打工者，教师这个行业，你问问真正的在一线的青年老师，他们可能对其理解未必是那么有神圣感，他们可能只是认为，就是说由于我们的量化制度、我们的科研考核把我们的老师变成一种工业化模式的生产，他认为出产都是一个模子，写出来文章文风都一样的，都是一个东西，你说抄也不是，抄还是不抄都一样的东西，没有人情味，没有人气，没有这种学术的底气在。

所以这样就造成我们说这个对于一个老师来说——更重要的培养方式——对于一个青年人才培养方式应该是农业式的，该施肥时施肥，该浇水时浇水，根据不同的特点不同地去呵护他，更多的其实有的时候应该让他自己去生长。工业化的方式一个模子必须这么套，这么发文章、这么做，做出来的东西千篇一律，刚性化的要求，但是你只是一个螺丝钉，你只是一个环节，流水线的一个环节而已，变成了一个民工，大家都是日复一夜的在做，真正的东西有多少生气、有多少人看是个问题，所以我们觉得这跟知识学院化以后有关系，就知识到学院化以后在学院里做是有关系的。

西方有这些方面的反思，包括萨义德等等，他们也在反思，在中国这样的状况我觉得会更严重一些，是因为什么，因为这跟中国当前的社会转型又结合起来了，因为中国社会的转型大家也都知道出现了一些道德上的失范，跟这些结合起来以后青年老师更加注重物质利益，变成了这个事对我有利的我才做，很多无利的东西不做，但是对于一个知识来讲，尤其对于一个原创性的知识来讲，其实你无法判断它，当你开始研究的时候你是无法判断它的价值的，更多的是一种试错的过程，觉得这个也行那个也行，什么都去做，但是由于你的功利性太强，你会基本上对于在知识的研究上你就会丧失了对真理的追求。

凤凰网文化：一方面这可能是一个必然的趋势，但是您觉不觉得其实您这种想法，某种程度上也带有一种理想主义色彩？一方面不管什么时代，可能能够成为精神贵族的人永远是少数的，大多数即便他在这个岗位，身份是一个知识分子的话，他可能更多的也不过就是完成知识传递的这么一个工人的身份；再有另一方面，您刚才提到教育应该是一种农业化的生产方式，但农业化的生产方式的特点就是周期长、产量低，在现在这种状态之下，再强调农业性的教育是不是会使社会的这种形势更加的拥挤？

廉思：你说的这个我觉得很有思考性。第一个我想说就是精神贵族这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成为，其实在中国历史上真正称得上，我们不说远的，就从近代史上来看，应该说真正称得上这种精神贵族大家的——钱钟书、陈寅恪，他都有传承的，他确实是有传承的，，本身从他的家世背景来看，包括他最后的学术来看，包括他自己对学术的追求，包括季羡林季老等等等等这些大家是有这样的，不可能每个人都会成为这样，但我们更重要的是要强调你有没有这样的土壤，才可能会出现这么一两个人，如果没有这样的土壤，可能那一两个人也不会出现，前10%就被封杀了，大部分都50%，原来起码还有那10%出的土壤，所以过于量化的考核、工业化的方式、现代化的方式来做科研来做教育来做知识的创新，可能未必是一个特别好的方式。

第二个，您刚才说的是农业化对于高等教育来说，我们其实更重要的是想在本科教育阶段，我个人意见倒不妨碍用工业化的方式，因为它是一种通识教育，越到研究生越到博士阶段，其实越要注意用农业化的方式来培养，因为它属于培养拔尖人才、是精英人才，本科通识教育阶段其实可以用现代化的方式统一教材统一来做，来一体化要求，尤其到了最后的阶段，应该用农业化。其实在中国的历史上，出现过一个高等教育奇迹，大家都知道就是西南联大，西南联大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有很多原因，但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由于当时西南联大在云南，国民党当局控制不了它，而它实际上是在龙云的地方军阀的手中，龙云给它一个宽松的空间，恰恰是这样的空间相对自由的环境，由于又没有一些科研设备，老师那个时候也没有科研考核量，老师就踏踏实实地去教学生，老师也没法去做科研，所以老师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学生的身上，去教学生，出了一批像李政道、杨振宁等等一批有国际影响力的大师。所以这样的话，其实在西南联大这样的方式，自由的方式，但也不是西南联大各个都很强，但是确实能保证的哪怕是1%、2%的拔尖人才的出现，我们觉得就尤其高端人才的培养，拔尖人才的培养上，更重要要用农业的方式，因为越是有大才的人，我现在发现越是不拘一格的，你千万不能套，那会把他整个的思想都给阉割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