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访》对话作家曹乃谦：晋北农民的饥饿与性煎熬

温家窑的光棍儿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活得很痛苦

凤凰网文化：《到黑夜想你没办法》主要的时代背景是哪年？

曹乃谦：1973、1974年，我插队到北温窑，1973年去的，1974年回来的。

凤凰网文化：当年（1973年）温家窑的光棍儿们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活得很痛苦？

曹乃谦：不，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痛苦，我看着他们居然能很高兴，他们一点也不知道痛苦。

法国版《到黑夜想你没办法》封面，图片来源：曹乃谦

瑞典版《到黑夜想你没办法》封面，图片来源：曹乃谦

凤凰网文化：您有写到，像光棍们打平花，甚至太想女人了就相互拥抱亲嘴，或者两兄弟共用一个老婆，或者“下等兵”跟他们说外面那些新鲜事，比如看女人的天日，然后他们就为了看，然后还没看成，然后就死了。光棍儿们怎样看自己的生活？

曹乃谦：那种苦是一种“性”的苦，那是“人性”的一种苦。二明为什么唱唱唱，就唱着摔门走了，一唱就是“白天想你盼黄昏，黑夜想你盼天明”，二明一唱这个就进去了，当时那也是一种发泄的方式，但是作者不愿意把痛苦说出来。他们就是不像我认为的那么痛苦，我奇怪他们居然能这样，他们自己没有感到太多的不满足。

凤凰网文化：为什么光棍儿里最喜欢“二明”？

曹乃谦：二明很好、很可爱，虽然人们说二明有点愣，实际上他半点也不愣。我们也玩扑克，三斗一，二明玩的很好，我不抽烟，但是买烟，一盒一盒的烟，把烟放在帽子里边，然后玩，赢一次赢几根烟，二明老赢，他也不抽烟，最后把烟给人分了，很好，我很喜欢二明。

二明要饭调也唱的好，他跟我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投入，一唱就进去了，二明一唱就哭了，那就是忘了自我了，他已经进了角色了。

凤凰网文化：他喜欢一个姑娘，他能认出她的脚印，他说那脚印是“五颗豆”。您觉得这个是爱情吗？

曹乃谦：爱情怎么定义、怎么判断不好说，反正这件事是太感人了。我那会儿给知青带队，他说“曹队长，那个肯定是金兰的脚印”。我说“你怎么知道”？他说“我认得，小时候我就爱看她的脚印，那五个趾头就像五颗豆”。我听了以后非常感动，他这么喜欢这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就是我在《部落一年》里头写的仙云。你说这不是爱情吗？

凤凰网文化：还有别人逗他，说那个女孩嫁出去了，然后他就疯了。

曹乃谦：对。疯了那次是因为有人跟他说“快点去吧，有人拿着钱给金兰相亲了”。当年相对象，男的必须要给女方50块钱，这是一个规矩，不像现在介绍一个对象就是见面，在村里边男方想跟女方见面，男方必须给女方50块钱，这样女方才让你正式去看她，然后你说有没有看上她。有人闹着玩骗他一下，说“二明，有人拿着钱相亲了”。二明着急的没办法，到处跟人借钱，借到钱给金兰的妈，说“给你50块钱，你不要叫人相她了”。

凤凰网文化：他是去卖血了吗？

曹乃谦：卖血的事不是他的事，卖血是另外一个人的事，我搁到一块了，这些都是真事，但不是一个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