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路遥小说的矛盾世界

（三）女性解放——男权枷锁

女性，在几千年来都是这样的一种结局，他们的婚姻都是在父母包办下完成，她们没有独立追求的权利，她们的一生选择都是在家从父、下嫁从夫的规律性的被动接受。然而，在路遥的笔下，我们无不发现作家有着这样的意识在左右着他对女性的诠释：女性要勇于去追求自己的东西，她们突破了封建枷锁建构了属于自己的世界，有了自己的独立追求权利。于是，我们看到了《人生》中的巧珍无视自己和加林的心里差距，敢于去爱自己所爱。敢于挑战世俗的眼光，蹲在河畔边被农村人看作是丢人现眼的事——刷牙，她没有像其他的人那样，把自己的爱情扼杀在摇篮里。在《平凡的世界》中，兰花，在被二流子王满银点燃爱情的火焰后，一向对父亲羔羊般温顺的她，“这一次却一边哭，一边和父亲顶嘴，说她死也要死在王满银的门上”，她冲破了女儿婚事父母包办的封建传统，追求着“自己的幸福婚姻”，并最终成功地得以下嫁给王满银。但是，下嫁给王满银的兰花并没有得到真正的幸福，王满银常年漂泊于家庭之外，他并不真正爱兰花，只是因为她“长得还俊样！再说，身体又壮实，将来砍柴、挑水、种自留地都行——这些活他不愿意干，也干不了”。他娶了兰花，只是为自己挑选了一个极好的奴隶——情感上及生活上的一个女仆。这个人得到了她后便纵意地去享受生活的权利，全然不顾兰花的一切，而兰花则把自己陷入了更深的生活和情感的重担之下。只因为他是孩子的父亲，自己的丈夫，她便甘愿顺从，毫无怨言地为他付出。“在以后的孤寂而贫苦的生活中，支撑她思想行为的便是头脑中根深蒂固的妻性”。［23］我们通过这个形象，可以完全看出，作家是及力地赞同女性婚姻的解放，而同时我们又鲜明看到了男权思想加在她身上的精神枷锁。

润叶，一个温柔美丽的名字，一个善良贤淑的女子。在爱情的与婚姻上的最初选择上，她没有屈服封建压力，毅然爱着生活在农村的少安，有着自己的爱情主见，敢于去挑战传统的“门当户对”的观念。她在对少安的爱作家是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哪怕在和李向前结婚后，她没有屈服于“丈夫”，过着无实际的夫妻生活，还准备通过离婚来独立自己的所爱。但就在这时，世事发生了变化，向前的腿断了，无辜的润叶再次受到道德的考验，照顾向前的生活。但事实上，这以其说是润叶的道德操守还不如说这是男权思想枷锁下的结果。如果润叶坚持抗争到底，如果作家安排她们离了婚，我想，整个社会是无法接受的，男权社会的门第观念决定了润叶无法逃脱，否则就可能群起攻之，润叶，她纯真美好的初恋就这样被男权思想扼杀；她真诚执着的爱情，成为了男权社会思想观念的牺牲品。田晓霞，是作家在作品中倾心打造的女性形象，她是一个很现代的女子，思想敏锐，敢作敢为，以一个彻底的思想解放者形象出现在读者的视野中。她与孙少平有着最初的相知相恋，在他们的爱情中，没有世俗的一切，有的只是相同志趣和互为钦佩的人格以及最真挚、浪漫的爱情。她对爱情的执着，对事业的追求，是作家要极力赞美的，但是作家却安排了晓霞的死来保全这样一个个性解放、有独立思考追求的女性形象。在我们看来是极其不合理的，但是，从作品来看，晓霞的死又有着其必然性，晓霞生活的年代仍是一个有着极强的男权思想时代，在这样一个世俗男权的社会，一个是超脱世俗男权社会的有理想、有知识有抱负的女性，她将面对的是一个生活在农村，以挖煤为生的苦力工。他们的爱情只能是一种精神的融合，作者无法跨越他们结婚以后将如何去面对现实生活的柴米油盐、生儿育女的生活以及家庭等社会关系。作家是多么的害怕她与少平冲破不了现实的垒壁，害怕她们要受缚于世俗观念、地位、物质利益。如果他们冲破不了那种世俗的男权社会，那么，晓霞如何才能保持一个不一般的有理想女性的特征，显然，从作家的作品安排来看，作家是没有能力去构想的，即使可以，那么小说就显得苍白无力，就成了一个故事的千种说法。而安排了晓霞的死，作者就轻易地逃避了这一任务。从表面上看，晓霞的牺牲虽有价值，但并不是必然的，换句话说，晓霞的死没有情节发展的必然性。实际上，“晓霞的死”是作家在为了给读者交代一个完美的理想化女性的牺牲品，她的死也是一种必然，一个彻底解放了的女性在现实男权社会中生活下去的想象空间都难以打开的。然而，正是这样的完美性，恰恰道出了作家的思想意识，用男权的思想意识来规范自己的人物，巧妙地运用了合乎现实的逻辑，只是很不幸，这个现实的逻辑是男权思想逻辑的结果。作家为了解决故事的发展又要维护自己精心塑造的人物形象，不得不安排晓霞毫无必要的死去。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晓霞的死仍然是作者根深蒂固的男权思想下的牺牲品，只是隐秘罢了。

女性意识的觉醒是必然的，女性的独立与自尊，女性摆脱附属地位而成为与男性一样的社会人也是时代发展的要求，在路遥的小说世界里，作家是及其矛盾的，他一方面给我们透露了他对女性觉醒的赞美，另一方面又极不愿意看到女性真正的独立自由。他的女性世界，就是一种在男性枷锁下的欲罢不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