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黑一雄是乏味的乖乖男，却在保守的英国文坛成了热血

2017-10-06 12:58:50 凤凰文化巫昂

导语：北京时间10月5日19时，瑞典文学院宣布2017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石黑一雄。石黑一雄是日裔英国籍作家，与拉什迪、奈保尔并称为“英国文坛移民三雄”。在诗人巫昂看来，移民三雄是英国出版商用来为保守的英国文坛续命的鲜血，在这三雄中，拉什迪是鬼才，奈保尔是人鬼情未了，石黑一雄则是人才。他制造不出奈保尔和拉什迪那么大的动静，他的小说情节里面也没有撒旦从半空中掉下来这么雄奇瑰丽的想像，他以怀旧著称，混合着日式美学和英国绅士风度，其实是双倍保守。中规中矩的石黑一雄，像哈金用英语写中国故事一样，用英语写着日本故事，他们都体现了移民作家身上那支残存的故国文化的幻肢。巫昂觉得多元文化的碰撞与混血可能会诞生一些新品种的异形的花，然而这些奇花异朵最多只是抽屉中零星的杂物，堪称伟大、一绝、一代宗师的星体，已渐渐地消失在天际，这是文学面临的残酷现实。

我有个败家的好习惯，来不及看、甚至没打算看的书，先买来囤着，所以，这几年石黑一雄在国内出的书，也算是基本买齐了，比奈保尔的还齐。他猛地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移民三杰”成了热词，顺便二刷了奈保尔和拉什迪。就文学才能而言，拉什迪是鬼才，奈保尔是人鬼情未了，石黑一雄则是人才。

英国这个国家，以保守著名，所谓保守，就是不想动不动有大变，所以本土文学界出现麦克尤恩这种重口味爱好者和大卫·米切尔这种飞故事超盘手，都挺难得的。据说英国出版社厌烦了总是出维多利亚风的家庭婚姻和婚外恋故事，才鼎力推出移民三杰的，用三个歪果仁来为越来越没劲的英国严肃文学界喷几口热乎乎的鲜血，施一点魔法。当然，也是按着一定的时序陆续出现。奈保尔旷日持久；拉什迪和被穆斯林世界全球通缉的国际时政新闻相捆绑，至今还能活着真是人间奇迹，霍梅尼早在1989年就判处他死刑了，他的悬赏金是600万美元，可比诺贝尔文学奖奖金多多了,如果说文学即禁忌，拉什迪触及的雷区最肆无忌惮。

到了石黑一雄，其实挺有点儿乏味的，他就是一个老老实实上完文学硕士，跟老婆躲在英国郊区写小说的乖乖男。他制造不出奈保尔和拉什迪那么大的动静，他的小说情节里面也没有撒旦从半空中掉下来这么雄奇瑰丽的想像，他以怀旧著称，混合着日式美学和英国绅士风度，其实是双倍保守，但英国出版界还是觉得有个外来的面孔是不错的，先以布克奖肯定之，再成了诺贝尔的人。

在这三杰之中，虽然说狮子座的奈保尔私生活渣男体质，说话大胆豪迈，文风却是中规中矩。石黑一雄则更加中规中矩，有评论说他像哈金用英语写中国故事一样，用英语来写日本故事，他甚至都没法用日语写作，更移民更国际化更彰显移民文学之彻底绝对，时髦一点讲，他们都残存了自己文化上的幻肢。即便像石黑一雄这样丧失了自己本国母语的人，也还在沉溺与幻想自己故国的故事。人到异国他乡，这种残存的幻觉会愈加清晰，所以哈金写的东北，竟比迟子建还东北，他像一个没被拆迁改造过的文学上的钉子户，死死地盯着那个原初家国的意象。

石黑一雄也不例外，他写日本故事，处女作《群山淡景》写发生在长崎的故事，那个随着家人、带着日语课本懵懵懂懂移民英国的小男孩，用脑海中模糊不清的长崎记忆写小说。后来的诸如《上海孤儿》，即便不写日本，也动用了东方这个想象力的资源，后来写了个《被掩埋的巨人》，故事发生地在充满寓言色彩的英格兰，我们像看到李安突兀地拍个好莱坞气息浓郁的《绿巨人》，有些错愕。即便是安妮普鲁原著的《断臂山》，李安的叙事里面，都有东方人特有的舒缓。

当然了，哈金写《小镇奇人异事》，奈保尔写《米格尔大街》，更像幼年生活与听闻回忆录，而非纯幻肢的作用。成人后从未认真在日本生活过的石黑一雄，写长崎旧事，说明人可以不经过亲身经历来获得写作素材，虚构文学本来就是假装在写现实生活，其实复刻甚至全然创造了文学意义上的现实世界。本来作为移民作家，都挺苦闷的，美国有一大票这样的作家，写来写去，都是写融入如何困难，第一代移民和第二代在各种观念上如何冲突，看多了，也挺腻歪的。

如果拉什迪不是在英国长大，而是印度，他恐怕没那么有种天马行空，这完全是移二代的胆肥体质。当然了，如果石黑一雄一直生活在长崎，也保持着村上春树君一样的老实人脸，八成也不会被欧美世界青睐有加。这种多元文化的碰撞与混血儿，可能会产生一些新鲜的东西，比方刚才说的石黑一雄式的用英语写作、日语思维，哈金式不打算做作协主席的心态，更加稳狠准地切入中国现实的皮与肉，更让文学这个充满了不确定、期待各种新鲜血液的植物园，诞生一些新品种的异形的花。然而，残酷无比的是，余下的奇花异朵再多，都是堆放杂物的抽屉中零星的、屈指可数的一些杂物，堪称伟大、一绝、一代宗师的星体，渐渐地消失在天际。我怀疑过些年，我们只能集体怀旧，一直怀到不单是记忆丧失，肉体也朽坏，甚至不复存在那天。

姑且郑重其事，姑且聊胜于无，姑且。

巫昂，诗人，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