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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国列车》:奉俊昊的一次文化嫁接


来源:海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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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杀人回忆》开始,奉俊昊便是韩国首屈一指的类型片导演,他的电影像是好莱坞体系中运作的反好莱坞影片,有着电影工业出品的特质和成熟度,有着类型片的叙事外壳,也同时站在文化反思和“作者电影”的立场抨击类型模式,超越传统类型片而获得一种独特的个人风格。

雪国列车车厢即代表阶级,最末端的车厢生存着最底层的无产阶级。

奉俊昊的拿手绝活,是小人物性格的塑造。

从《杀人回忆》开始,奉俊昊便是韩国首屈一指的类型片导演,他的电影像是好莱坞体系中运作的反好莱坞影片,有着电影工业出品的特质和成熟度,有着类型片的叙事外壳,也同时站在文化反思和“作者电影”的立场抨击类型模式,超越传统类型片而获得一种独特的个人风格。不论是之后的野心之作《汉江怪物》,还是回归人性探讨的《母亲》,奉俊昊总有一种将社会议题“电影化”的能力,实现了“作者电影”与大众文化生产的某种嫁接。这种嫁接,一直延续到奉俊昊的新作《雪国列车》,只是这次,稍有些水土不服罢了。

《雪国列车》构建的世界

《雪国列车》剧本改编自比利时同名漫画,讲述地球温室效应,人类散播制冷剂试图遏制地球变暖,谁知物极必反,地球气温骤降,成为冰雪覆盖的雪国。一辆封闭的列车成为人类最后的诺亚方舟。它由天才工程师设计的永动机驱动,环绕地球循环往复运动,成为延续人类血脉的唯一依靠。

列车的精妙设计在于,车厢即代表阶级(类似于我们坐飞机的头等舱、商务舱和经济舱),最末端的车厢生存着整个列车最底层的无产阶级,他们生活在狭小封闭肮脏的空间,一举一动受严格管制,只能无条件接受上层权力阶级的各项要求。列车的统治者生活在第一节车厢,他恩威并用,通过神话自己与永动机,给上层阶级的孩子们洗脑,用酷刑压制下层阶级的躁动、不满和反抗。这俨然是一幅人类集权社会的缩影。《雪国列车》构建的世界似曾相识,很容易让我们想到乔治·奥威尔的《1984》,难怪有人说本片有着奥威尔式的寓言气质。

列车运转17年后,年轻人柯蒂斯不满末节车厢被奴役的现状,带领底层民众反抗暴政,从末节车厢向车头进发。越向火车头靠近,人类阶层逐步上升,他们知道了分给下层作为食物的蛋白质块,与上层享用的日本料理之间的差异,见识到早已从地球小时的植物园、水族馆、学校课堂,也领略了上流社会的精致生活,酒吧、泳池还有桑拿。当他经历兄弟阵亡、精神导师牺牲,最终来到统治者面前时,一切却不似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永动机有着固有的运动规律,对承载容量、供需平衡有着精确的要求,当人口过剩时,屠杀底层民众是唯一渠道,当永动机零件受损时,挑选底层童工保持其运转是唯一途径。阶级分化和集权统治都是为了保证人类不被灭种。柯蒂斯面临抉择,即承认这种以生存名义的集权社会和压迫统治的合理性,维持现状(革命者代替统治者成为新的统治者);还是与其丧失道德和正义感的苟活,不如赴死(承担全人类灭族的风险)。前者是人类得以生存的实用法则,后者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意气用事”。

影片结尾,“意气用事”的柯蒂斯摧毁列车,自眠于雪国,却意外保留了人类火种,亚当和夏娃,现代版《创世纪》开始。影片的宗教意味点到而至,本文不再赘述。柯蒂斯的选择虽然让人尊敬,却未必是历史的真正选择。历史的洪流里,实用主义大行其道,我们满眼都是革命者在革命胜利后,成为新的统治者。民主里所谓的自由,都是以接受市场资本主义这唯一游戏规则为代价的,当我们跳入这个冷漠的、功利至上的社会容器中,实际上已没有选择。齐泽克说,“这个世界,外表看来有选择(自由),实际上基本没有选择”。不管你政治上选择的是民主党还是共和党,你都得接受统一口径的社会标准的度量,接受那些精明的算计好的利益交换,否则食不果腹,你仍然是生活在最后一个车厢的底层民众。

有些拾人牙慧之嫌

倘若影片放在那个躁动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放在与《如果》、《发条橙》、《飞越疯人院》同时代的影院放映,影片中关于等级、阶级、秩序、体制的种种隐喻和描写,还算有分量和启发性。然而放在今天,对“阶级”的描述仍沿用过去那种武断的、非黑即白的、寓言式的表达,只强调阶级分化和二元对立,而没有衍生出多元关系或多元抉择困惑,也没有阐释出全新的立场、角度和态度,多少有些让人失望。

当然也有人抱怨,《雪国列车》作为科幻片,关于永动机的设定,远没有十年前沃卓斯基兄弟《骇客帝国》中的Matrix宏大精妙,甚至比起五十年前戈达尔的前瞻性作品《阿尔法城》(讲述一个男人乘坐列车来到阿尔法城,试图摧毁一台象征集权主义的超级电脑),也无多少进步。今天看来,《雪国列车》似有些拾人牙慧之嫌。不止于题材和主题设置,《雪国列车》在人物塑造防御,也与奉俊昊巅峰时期有一定差距。

奉俊昊的拿手绝活,是小人物性格的塑造以及人物生态的还原。虽然本片也不乏颇具亮点的小人物,如宋康昊打了瘦脸针蓄了胡子塑造的南宫民秀,以及冰雪女王蒂尔达·斯文顿装上假牙后塑造女部长的形象,前者隐忍、睿智、荣辱不惊,后者伪善、狡亵、飞扬跋扈,当观众觉得他们无关紧要时,他们又总能成为关键人物,力挽狂澜。然而,主角兄弟、反派打手等其他小人物,则有些过于“绿叶”了。他们行动常规,毫无例外,人物形象过于脸谱化,如主角兄弟的赴死情节模仿《勇敢之心》的部分桥段,反派打手又像是《终结者》里的阿诺·施瓦辛格。最遗憾的是,克里斯·埃文斯塑造的柯蒂斯,似乎是在演绎另一个“美国队长”(他也是《美国队长》的主演),行为方式单调,缺乏主角应有的血性和魄力,更难以支撑和解释人物选择为何会转变,使得结尾的终极选择,可信度不高。这些问题,降低了影片故事的代入感、层次感和剧情的合理性,也是造成主流评论两极分化的重要原因。

流淌奉俊昊血液的佳片

尽管《雪国列车》存在上述问题,但仍不失为一部优秀的、反好莱坞的、流淌奉俊昊血液的类型片。一方面,它不仅有着黑色电影的套路,快速剪辑和特写、潮湿黑暗的场景、人物形象的颓废感,还继承奉俊昊从昆汀·塔伦蒂诺那里学会的杂糅技巧和叙事灵感,还有着《杀人回忆》后奉俊昊电影里所建立的暴力惊悚气质。

另一方面,奉俊昊的“神经刀”屡屡出鞘,偏执的魅力和神经质的美感尽显。影片以奉俊昊标志性飞踢拉开序幕,像极了《绑架门口的狗》和《母亲》中飞踹汽车后视镜的场景;车厢斧头大战,反派拿起死鱼开始解剖,让人很容易想到《绑架门口的狗》里解剖猫的段落;主角在关键时刻突然踩到地上死鱼滑倒,《汉江怪物》里仍丢燃烧瓶一幕重现;幼儿园里,奉俊昊用列车的洗脑宣传片,借机恶搞了希特勒一把,随后枪林弹雨,血腥四溅,黑色幽默与cult趣味的转换,信手捏来。

最后补充一句,奉俊昊作为东方导演,驾驭这样一部西方漫画改编、又颇有宗教气息和哲学思辨内涵的电影,能保持自己的作品风格,难得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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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海亮]

标签:雪国列车 奉俊昊 文化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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