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符号化的张爱玲
与现代小资刻意以一切消费符号营造的审美不同,
张爱玲擅长在冗长乏味的生活里找到乐趣和美。
张爱玲渐渐成为一个符号,
你无需阅读其作品也可能成为一个张迷
张爱玲去世前后,她的传记一下就出了四五本,内地从张爱玲研究的空白区域突然变成了大热区。早期学者们所谈的多数是关于她的生平与文学性,而随着90年代张氏电影的走红,小资盛行,对其审美与物质印象的解析越来越多,到最近几年,新出的张爱玲的书逐步变成了“画传”。
比如曾于1992年在内地较早推出张爱玲传记的王一心,著作叫做《惊世才女张爱玲》,在十多年年后再推张爱玲时,便由“才”转向“艺”,于2007年1月出版新作一本,封面深红锦绣,取名《深艳——艺术的张爱玲》。此外,更多的封面上有张爱玲三字的作品,实际上仅仅是张氏电影的美学剪辑,或者对其“后现代解读”,渐渐出现了“张氏颓废”一说,张爱玲渐渐成为一个符号,你无需阅读其作品也可能成为一个张迷。
张爱玲生于名门之家,但生活从青少年时便飘摇而没落,在她的文中曾经记录少女时代穿继母所给旧衣的不愉快记录:“永远不能忘记一件黯红的薄棉袍,碎牛肉的颜色,穿不完地穿着,就像浑身都生了冻疮;冬天已经过去了,还留着冻疮的疤——是那样的憎恶与羞耻。”“因为后母赠衣造成一种特殊的心理,以至于后来一度clothes-crazy(衣服狂)。”今天的购物狂人,在看到张爱玲的这些文字,立刻由心里产生惺惺相惜的感觉,哪里还能意识到那是在七八十年前的生活。今天人们说张爱玲是“后现代”或者超前,往往就是从这些生活细节中得出的结论。
衣装只是其中的一个元素,它深刻地反映了张爱玲对于生活中的美的狂热与性格的叛逆,而于困境中对美的雕琢,不仅充斥于她的生活,更充斥于她的作品,使其著作不总有一种不忍离弃的魅力。实际上,张爱玲一生可谓飘零颠簸,少年时代离家后,生活便不稳定,后来到台北、香港、美国,所经历的大致如白先勇《台北人》所描画般,称为没落贵族也许是最适合的。有一段记载,说张爱玲在找到夫婿赖雅后,亲友向其母祝贺张爱玲终于找到稳定饭票,张母说:“哪里,我们家非但没有嫁出去一个女儿,又增添了一穷女婿。”原来,张母已经听说赖雅不善理财。往后在美国和香港,张爱玲所经历多不如意,生活困窘而多病,其文学作品中频频出现回顾昔日的元素,这种怀旧与潜藏的颓废颜色,被暧昧大师王家卫演绎得淋漓尽致。
与现代小资刻意以一切消费符号营造的审美不同,张爱玲擅长在冗长乏味的生活里找到乐趣和美,这原本便是她的性格,便是搬到作品中,也只是信手拈来。这些元素形成了一个独特现象,许多人并不喜欢她所营造的压抑心理氛围与变态的主人公,但却又不得不因为其细节魅力而继续阅读下去。这种力量的存在,以至于每位张氏研究者都不得不辟出一些章节,单独解析她的这些琐碎层次,或者用一两个词汇来解析张氏美学,这其中最常用的便是“华丽的苍凉”,林奕华在改编《半生缘》,舞台风格便是这5个字。
“她自有一套文化批判的眼光,其对人性批评的力度,是她创作最重要的价值。而经过商业化过滤包装的张爱玲,则更多地表现了其世俗化、欲望化、商业化的一面,迎合了世俗的小市民的某些消极颓唐的心理。”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温儒敏对这一股热潮猛泼冷水。在他看来,今天的张爱玲虽然大热,但人们对于张爱玲的理解却转向肤浅片面。
在成为一个符号式人物之后,人们只需要断章取义地获得自己所需要的东西,而原本的张爱玲是什么样或许已经不重要。与其他的那些远去的作家非常不同的是,张爱玲成功地拥抱了我们今天的生活。以张爱玲的名义,人们掀起了对40年代生活时尚的怀旧热潮,张氏成为我们追求更细致的生活,更多的旗袍,更疯狂购物的原因,成为时尚的源泉和八卦的话题。因此,当其他人远去的时候,张爱玲依然活生生地引领这个时代的风潮。
今天,在中国大量存在着模仿张氏写作的女作家群体,在她们的小说里,一如张氏的琐碎细节,对场景的刻画细微、犹如电影剧场的布局描写与心理的呼应等,但可惜成功者无几,而成功者也纷纷宣告并非模仿张爱玲。
那位写了3本张爱玲的书的王一心教授为此指出一条道路:“假如他们先不急于从张氏笔法语气、遣词用句上照葫芦画瓢,而是沿着张爱玲成长的脚印一步步走,学张爱玲当年之所学,会张爱玲之所会,比如画也能勾几笔,琴也能弹几曲;再由张爱玲的情趣入手,细心体会她的趣味,爱她之所爱,懂她之所懂;继而熟悉她的习惯,感受她的情调,比如微风中的藤椅上也去摇摇,西式点心店里也去坐坐,在家里也试着用精致的碟盏像调养八哥一样对待自己;接着尝试用她的眼光打量远近事物,洞悉她举一反三的手法,最终获得她的悟性……如此潜心研习,或许有修成正果的一天。”
用心虽好,奈何人生际遇皆偶然,如此下一番苦功,出来的必定是一个正宗张氏小资,而距离一个成功的作家本身依然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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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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