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期
2012 2.9
第18期
2012 2.9
访谈从同性恋的真相入手以使深入地了解他们作为“人”的真实生活及对于“性”的真实想法,研究和反思生活方式、婚姻体制;对话活跃于各大电影节并不断创作文学、电影作品的独立艺术家,得以纵观电影新的制作方法及语言,展开客观的独立电影的视界,了解同志文学、同志电影的艰辛成长路,并就理想与责任、突破体制与存在意义等方面做深入探讨。 [详细]
我觉得异性恋婚姻是炒股,但是社会建构应该公平,既然异性恋可以用婚姻作为股票,同性恋也应该拥有这支股票,我是同性恋婚姻的支持者,但是我不会选择这么朽坏,又漏洞百出的婚姻这个形式。
对人类来说,“先后”这个理论由来已久,讲先后讲因果的链条关系在我的理论里一直都是被丢弃的、被打碎的。人的生活是在一个丰富的状态下进展完成的,不是一上来就屏蔽掉哪个性别。
我从《英雄》开始不看商业片,就是源于商业片的制作。商业片就是拿出一笔钱,把一群人混乱组织起来,虐待那些底层:所有大场面里面吃不饱的,拿钱最少的,就是那些大场面里面的群众,最后只成就了几个所谓的明星,成就了票房。
我前两年去哥本哈根,哥本哈根有一个区是无政府主义区,那里可以自由交易海洛因,没有任何人是领袖、首领,你真的看到一个不同的社会形态。这个世界要不要这么早定型框架,我是挺质疑的,我觉得人类的形态还是需要寻找一个理想国。
我以前做过一个演讲,说“在中国,人人都是边缘人”。在这个社会没有人不在边缘,核心就是被虚构出来的那么一个权力中心,谁也抓不到它,每个人都接近那个核,但那个核是虚构的。
我使用的语言形式也更具破坏性,叫反对修辞,否定所谓的艺术化、大师化,把大家觉得神圣不可侵犯的部分撕裂和摔打。学院派的人都很怕我,因为他们知道我一下子就可以把这个精英主义颠覆掉。
选片其实就是趣味,你是不是跟她趣味相投,没有好与坏。电影节本身的内容很丰富,在电影节可以看到全世界新的作品、老的作品还有在商业影院里看不到的作品,西方的观众很珍惜影展是因为能看到那些不是好莱坞式发行的影片。
我觉得凡是出家的人,都是因为太爱生活了,他们比别的人热爱生活,只是他们不想污泥浊水地生活,而有更多的人被污泥浊水淹在半腰上生活,有的人几乎没顶,有的人到脚丫,但是他们一点世俗的尘埃也不想沾到。
崔子恩:“弱势群体”这个词在西方已经不用,华文里面虽然还有这个所谓的概念,但在中国也不完全,像今年酷儿影展是第五届,我们做了一个十年的回顾和纪念:在中国,同性恋既不合法,也不非法。
我前段时间跟一个律师在网上辩论,他说对同性恋采取不支持、不反对的态度,我说不支持就等于歧视,不支持的意思是不鼓励,不鼓励就意味着你跟国家同步,跟国家的立场一样就等于他个人没有自己的话语。
崔子恩:这个就是对抗同性恋婚姻不合法,既然同性恋婚姻不合法,异性恋婚姻合法有什么用呀?很多人不也利用这个玩游戏吗?形式婚姻:申请各种各样的保障房。我觉得异性恋婚姻是炒股,但是社会建构应该公平,既然异性恋可以用婚姻作为股票,同性恋也应该拥有这支股票,我是同性恋婚姻的支持者,但是如果让我自己选择的话,我不会选择这么朽坏、风雨飘摇又漏洞百出的婚姻这个形式。
崔子恩:对人类来说,“先后”这个理论由来已久,讲先后讲因果的链条关系在我的理论里一直都是被丢弃的、被打碎的。人的生活是在一个丰富的状态下进展完成的,无论是先后,还是后天,一个生龙活虎的孩子,他生来对所有的东西都有兴趣,不是一上来就屏蔽掉哪个性别。但是有的家长会说“我们家小帅哥就专门喜欢美女”、“男孩别在女孩面前露小鸡鸡”之类,渐渐地这个男孩看到女孩会害羞,慢慢建立起来所谓两性的关系,异性恋在某个程度上是不断被鼓励的、文化运作的结果。
我还没上学,我就想我不可能结婚,特别否定“婚姻”这个所谓“幸福”的表象,否定男女二元关系。就从我的个案来讲,当有一种太强权太强势的东西强加给你的时候,你没有办法跟这个阴霾对抗就会暗暗地滋生出一个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思想,而且这个思想特别强大。一个人如果很认真的去面对自己的生活和生命,他不可能不一帆风顺,这就是我的想法。
崔子恩:我特别精心地写作,很真挚地表达对世界的看法,别人看还是不看是别人的事情。另外不管我的文学怎么样,她还是所谓实验主义的文学,基本上还有一个可望不可及的位置。前一段有一个南开大学文学院的老师公开说,“崔子恩的文学在中国受到了忽略”。有这样的呼喊,就意味着得到了承认,就是她的存在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只是这个力量还没有蔓延。
但是影像连公开流通都没有,所有我是有一点想写自己影像史的想法,拍完每部影片,都做一个小小的导演阐述。而且我的影像比我的文学更加脱离体系、脱离成规、脱离社会文化的束缚,我使用的语言形式也更具破坏性,叫反对修辞,反对传统的电影语言,否定所谓的艺术化、大师化,把大家觉得神圣不可侵犯的部分撕裂和摔打。说反体制的话,因为我就是学院派,比如说你否定精英,你必须是精英分子,你要灭学院派,自己不是学院派怎么灭呢?所以学院派的人都很怕我,因为他们知道我一下子就可以把这个精英主义颠覆掉。
崔子恩:对,在现在的社会生活里,你必须既是一个现代主义者也是一个后现代主义者,后现代主义者有个词叫“不反抗”,用福柯话讲叫“拒绝”,就是我不介入你这个游戏。在美国,美国很多人都是拒绝的态度,有的人自甘流浪,或者自甘放弃社会地位,他们对资本主义无能为力,也不反抗也不游行,但是他们也不去成为一个公司雇员。现代主义是你必须选择,你只能在一个最坏的世界里面选择一个最好的,你不反对就同流合污,这就是为什么我在这样一个社会里面必须选择的一个立场。在中国,即使作为一个乞丐都会社会化,给你组织起来去乞讨,散兵游勇要受到打压,很快被吃掉。
前些天微博上有一个帖子,一个女孩背着名牌包包坐在地铁里被拍,其他人就评论,那女孩就反问“我买奢侈品干你屁事”……现在大家做任何事情都应该先说“干你屁事”,之后社会才能够慢慢解放成美国那样,在美国社会每个人做自己的事情,你怎样只是你自己的事,而在中国你做点什么小屁事都变成举世瞩目,所有的行为都要被统化在某一个领域,这真是整个中国在一统政治下特别成功操作地一个结局。
崔子恩:因为用好和坏来评价电影是不对的,选片其实就是趣味,你是不是跟她趣味相投,没有好与坏。电影节就是一个活动,但是中国人把电影节看虚荣了,电影节本身的内容很丰富,没有那么虚荣。在电影节可以看到全世界新的作品、老的作品还有在商业影院里看不到的作品,西方的观众很珍惜影展是因为能看到那些不是好莱坞式发行的影片。
比如柏林影展,主竞赛单元是重头戏,红地毯、要宫廷盛宴式的奢靡排场,我觉得这是欧洲陋习带来的结果,但是全世界的人都还觉得这是权威;Panorama(“全景单元”)是次宫廷、郡主的那种,也是开闭幕式在宫廷举行,超级豪华超级费钱;但是The Generation(“新世代单元”)就是青年知识分子的感觉,只有一个咸面包圈挂在那儿,你去拿一个吃,素朴无华。她其实有一整套搭配,但是因为中国人太不了解电影节了,有很多说中国没有真正的电影节嘛。
再比如洛迦诺影展,今年朱日坤有去做评委,这个电影节是世界上所谓最古老的电影节,她的单元会分很多,光纪录片就分两个单元,每一年还会增加新的单元,不会像所谓三大电影节(戛纳影展、柏林影展、威尼斯影展)就固定在几个权威性单元里。洛迦诺影展没有最重要的展厅,还有一个大的广场做露天放映,住在旁边的居民可以在自己家里看电影;颁奖也是不同场所地颁;她也不太跟亚洲玩“东西方游戏”,出东方牌或以拒绝东方作为姿态,洛迦诺比较随性,无论东西方电影,多就多一点,少就少一点。
我觉得西方观众去的最多的影展是鹿特丹影展,因为欧洲的观众觉得就在那里可以看到好的电影,他们预期的电影。鹿特丹影展和柏林影展在一月二月,他们之间会有竞争,大家都说现在的柏林影展已经被冲垮了。
崔子恩:我从《英雄》开始不看商业片,就是源于商业片的制作。商业片就是拿出一笔钱,把一群人混乱组织起来,虐待那些底层:所有大场面里面吃不饱的,拿钱最少的,就是那些大场面里面的群众,最后只成就了几个所谓的明星,成就了票房。那种制作电影的方式是垃圾。
所以我的影像制作一定是跟自己的邻人有关,我自己的邻人里男性多,男性在我的影像里被看,用男性作为呈现体。其实独立影像最好的部分,最珍贵的解读就在这儿:你的邻人什么样,你的影像也就什么样。很多做独立影像的人常常做得特拧巴,倾家荡产地去拍一个片子,拍的东西、用的材料都特别遥远、特体制化:一个摄制组成立了,我导演你演员,攒一笔钱,全世界乱找人,找来一千个群众演员,一万匹马,盒饭不能太贵,5块钱控制住,30天拍完。那样的电影没有养份,但是独立电影人自己不满足于目前的现状,纷纷要成为主流,就是因为中国电影所谓的体制是审查制,一旦分级制出现以后,就不存在这个问题。比如美国的独立电影、地下电影就是另一个概念,她是拒绝进入资本主义体系,拒绝商业化,拒绝放映,拒绝收入……
崔子恩:我以前也做过一些社会最底层的影片,比如《夜景》是讲男妓的。我拍《我们是共产主义省略号》打工子弟是因为我认同他们。其实在这种意义上来说,我也认同中国的官员群体,中国的官员群体也同样的软弱无力。我以前做过一个演讲,说“在中国,人人都是边缘人”。大家都担心被主流抛弃,包括官员,所以有些人就趁官位在的时候马上巧取豪夺。因为这个社会十分十分残酷,不管你是谁,没用了,就滚吧。所以你就发现在这个社会没有人不在边缘,核心就是被虚构出来的那么一个权力中心,谁也抓不到它,每个人都接近那个核,但那个核是虚构的。
崔子恩:卡扎赞斯基小说《基督的最后诱惑》里边有一个段落,讲耶稣还没有被钉在十字架之前碰到了他的门徒多莫,他问耶稣,“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认识一个字,我也没有思想,没有自己对世界的看法,你是上帝,我怎么走进你?”耶稣说“走进我有两条道路,一条道路是‘信’,另外一条道路是‘思想’”。多莫马上欢欣鼓舞,他说“我知道了,我是通过信来达到你的”,就是很简单的“信”,没有什么。
我自己是通过思想来建立的信,更彻底的讲“信”是后现代的,尽管在文本的意义上她发生在古典时代,我也认为耶稣是第一个“后现代主义者”,更准确地说是“反本质主义者”,什么叫反本质主义?它不是通过一个真理性探究来判断的,而就是很简单的,耶稣自己意识到自己上帝的身份时就信了。或者说我觉得他不是某些人认为的是一个审判者、救世者,他可以在现代主义时代复活为现代主义者,又可以在后现代主义时代复活成一个后现代主义者。
崔子恩:《丑角登场》我拍了个故事,一个男孩儿为了他的男朋友小博去变性,变性手术需要筹款、需要手术、需要康复,几年过去了,等他再出现在小博面前的时候,他是一个女人了。焕然一新的女人特高兴,“我的头发长不长,我的胸罩多少多少厘米,我的腰怎么怎么样……”但是小博觉得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因为小博看到的是眼前这个人,他没有爱眼前这个人,所以他过去的那些诺言不重要。
我实际生活里面就遇到过这种,他会告诉你,你要有条件,比如说你的身体要符合可以结婚的标准,他才会爱,其实那个“爱”是“结婚跟生孩子”。那样的人和他的故事是感人而悲剧的,我恰好不是一个悲剧人物,我是一个喜剧人物,我学龄前就已经把婚姻体系都看透了。我也希望我最亲近的人像我一样,但是这也是一种强加,所以我就算了。
崔子恩:这个就是中国人一直在讲的长远眼光,都是家长式的,小孩子一生下来就应该怎么样怎么样,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给设计好了……中国一直都有这样的包袱,忧虑将来怎么样,但是真的有可能将来是什么都没有的,人们应该承认生命本身就是赤裸裸一无所有,最后像一个气泡碎掉了,从物理上来讲,就是破灭了。我认为最长远的眼光就是承认每个人的气泡破灭,在气泡破灭之前,好好地对这个世界对自己,而不是剥夺其他气泡的权力,这就讲到社会。
我每次去美国都会看到那些一望无际的,不知边界在哪里的私人庄园或者宅子,我觉得很恐惧,他不需要那么大,公有制当然也有公有制的问题,但是人类不能因为公有制在社会主义阶段遇到了一些麻烦,就放弃掉对私有制的质疑,在我看来共产主义还是一种勇气。我前两年去哥本哈根,哥本哈根有一个区是无政府主义区,那里可以自由交易海洛因,没有任何人是领袖、首领,你真的看到一个不同的社会形态。在社会主义阶段觉得集权没有办法击破,在资本主义你会觉得金钱没有办法击破,真的是同样的恐惧。这个世界要不要这么早定型框架,我是挺质疑的,我觉得人类的形态还是需要寻找一个理想国。
崔子恩:因为你活着,因为你是生物,没别的。你看天上的飞鸟,你看地上的百合,她们都在活着,她们都在怒放地活着,等她们枯萎的时候就枯萎,人就尊重这个就行了。
我身边这两年有两个特别好的朋友都选择了出家,一个叫俊睿,一个叫子佳,一个是《我如花似玉的儿子》的主演,一个是在程裕苏导演《目的地,上海》里演我的朋友那个男孩,他们几乎差不多在同一个时间里选择了“放弃世俗生活”。我特别能够理解他们的做法,我觉得凡是出家的人,都是因为太爱生活了,他们比别的人热爱生活,只是他们不想污泥浊水地生活,而有更多的人被污泥浊水淹在半腰上生活,有的人几乎没顶,有的人到脚丫,但是他们一点世俗的尘埃也不想沾到。
因为佛教会讲“彼岸”,彼岸是“无”,这个“无”也不是“有无”的“无”,是“无无”的“无”,连无都没有,生命本身也是在无的世界里边,不仅宇宙没有,什么都没有。这个思想是东方文化里很强大的,听上去特别有诗意,但是对现实里面人的生命来说,只有剥夺性没有建设性。
儒释道所有带给我的东西不是绝望,就是难过、消极、沦落,在我以前那十几年里,我差不多每年用三个月时间绝望,就这样站在窗前,一动不动看着外面,看着天空,或者随便看着什么东西,就哭,眼泪刷刷刷流,一年有三个月,每年都是,就跟经期来了一样。比如儒家跟统治者特别有关,统治者一旦放弃你,你就会觉得自己沦落了,一无是处无所作为了,甚至回到田园里面也都是特别落寞的,你还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故意炫耀一下自己:看,虽然我成了地主,我会写诗,我看到的南山比你的官府漂亮。我最后又回到基督教,是因为她里边包含了一种对生命的承认,对“有”的承认。
崔子恩:为什么不热爱?为什么不可以拥抱毁灭呀?现在地球都被挖成这样子、被翻弄成这样子、掠夺成这样子、人类已经败坏到这样子,一起毁灭一下也挺好的,反正也会有再生,从我的信仰来说,是会有再生的。你在宇宙中的时间那么短暂,你怎么会知道,2000万兆亿年以后,是不是有另外一个星球出现,我们又在另外一个星球上拿着DV机在拍:没有压迫没有什么,我们在拍一个纯娱乐的东西,咱们全裸体,没有性别,特别愉快,就是拍节目,也不需要反抗社会,特平面化。跟某些90后在做的事情一样,自娱自乐,我跟世界无关,我自己玩,90后在重复或预演2000万兆亿年以后的那个生活,所以我现在找男朋友都是找90后。
所有评论仅代表网友意见,凤凰网保持中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