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赫玛托娃:活下来,写出来
我走着,身后充满灾难,
我的路不直不弯。
不通往何处,也不知在何时,
就如一列正在下坡的列车。
——《一个人直道而行》
几乎称得上是个奇迹,写下“克里姆林宫里不应当活……”的阿赫玛托娃一生并未被捕,也没有被秘密枪决,古米廖夫、曼德尔斯塔姆以及其他无以计数人的命运似乎没有落到她头上,可是,这能丝毫减弱幸存者的痛苦和恐惧感吗?
院里窗内亮着灯,
寂静使它显得遥远,
没有小路,没有小径,
只有黑暗的冰窟窿。
——《知道,知道,又是雪橇》
“如果我没这么做的话,”阿赫玛托娃在谈及那次不被当局所接受的与以赛亚·伯林的会面时——说过这样一句话,“列瓦可能还在家。”——这便是她的恐惧。作为一个诗人——被禁止发表作品如果只能使她感觉屈辱的话,那么作为一个母亲,这种感受完全堪称是恐惧了:恐惧儿子被抓走、被毒打、被枪决……她是一个母亲,那是她惟一的儿子,她怎么会不恐惧?
我高声哀号十七个月,
千呼万唤你回家,
我匍伏在刽子手的脚下,
我的儿子啊,你使我担惊受怕。
——《安魂曲》
在列瓦被铺的十多年里,她的生活,一直处于不断的探监、奔波、写信求助——甚至写信给斯大林、翻译歌颂斯大林的诗歌以讨好他……能做的,她都做了。
如今要让你明白,
你一生的境遇又将如何——
你要站在克列斯特铁窗旁边,
排在三百号,手托探监的物品,
滴下你滚滚的热泪,
烤化新年的冰层。
像监狱的那株白杨摇曳,
无声无息——而大墙里
有多少无辜的生命在死去……
——《安魂曲》
她写完要丘科夫斯卡娅记住后随即烧掉的诗中,有这样几句:
于是,迎着那些,
直视死神的人们——
我再次为你的话
而举手表示:拥护
给丘科夫斯卡娅念这首诗时,阿赫玛托娃先读了题辞:“林中的树木在喧哗。H.扎博洛茨基。”嗣后,丘科夫斯卡娅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扎博洛茨基作品里找到这行诗。后来她发现,阿赫玛托娃是自觉或不自觉地把扎博洛茨基《夜里的花园》里的一句改造为题辞的,其最初的原句是:
菩提树的灵魂伸展下手臂,
全都表决反对犯罪。
制度的罪恶吞噬着每一个的机体和其感受。作为诗人,所蒙受的屈辱更为严重,所体悟到的痛苦,自然也更为深刻。为了劳改营中的儿子能够活命,扎博洛茨基可以反对的犯罪,她不能。相反,她只能举手表示拥护:“日丹诺夫同志的讲话和中央委员会决议,我认为完全正确。”
当丘科夫斯卡娅探望左琴科回来,“说实话,”阿赫玛托娃问她,“他不怪我吧?”
“他提起您时,有点轻微的怨言……只是有那么一点,很快就熄灭了。”(《阿赫玛托娃札记(二)·诗的蒙难》,第126页)
改变了我,仿佛一条河流
严酷的时代将它改变。
生活将我替换。流入另外的航道,
她流往另外一条航道
而我已认不出自己先前的两岸。
——《哀歌》
如果被镇压是一种悲剧和苦难,这种“苟活”完全是难捱的屈辱与愧疚了。所幸的是,这一切、伴随着屈辱的内在尊严尤为成就了一种独特、复杂的诗歌。在阿赫玛托娃那里,对爱、痛苦、尊严的表达不是被消除,相反,是被深化了,就像屈辱本身那样。
谁来保护我们不为时代喧嚣所留下的东西而恐惧
1953年3月5日,斯大林死了。紧接着,自最高领导人赫鲁晓夫而下,苏联开始了对他的罪恶进行揭露与批判。
作为诗人,阿赫玛托娃很快就发现——除了对斯大林个人的谴责,她那些描述集中营、描写普通民众痛苦的文字,仍然是不能发表的——就如同斯大林统治时期一样,很多痛苦,仍是不能表述的。
这个发现令她——一个饱受斯大林统治戕害、因斯大林的死及其死后遭遇而萌生的所谓“幸福感”立即“残缺和黯淡”。她意识到:对斯大林的揭露和批判——不过体现了新的统治者的个人意图与命令。又是个人!又是命令!人们仍然用在斯大林时期的语言恶习表达、呵斥、下令:“全体立刻转向!”——以前是奉命赞颂,现在是奉命谩骂。
不错,斯大林死了,日丹诺夫也死了。1956年5月15日,儿子列瓦回来了。同一天,法捷耶夫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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