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访》对话郝杰：用“性”讲故事是出于本能

城里人拍农村电影很假 我是活在那的人

凤凰网文化：比如说那些城里人，他们对乡村的一个普遍认识，就是封闭、保守、本分，你的电影用镜头展现出来那种，农民的性、情爱的故事，好像在打破这种成见？

郝杰：所有我们不了解的那个东西，都是我们意念出来的。我们以为是怎么样的，就包括我们身边的人也是，你会以为身边的事儿，你想象是这样，和真相永远是不一样的，跟想象。就是因为以前没有人是从那儿来的，所有关于农村的电影，都是城里的人去拍的，然后你拍的，就跟你采访都有采访稿，他也有那个稿，提纲都写好了，领导都审好了，我拍就要去拍那些东西，所以他就拍成了那样的东西。我是活在那的人啊，活生生的人，只要是人他就有七情六欲，他就有所有那些生动的东西，我是从里边看的，别人是带着观念从外面看的，这是根本的区别。

凤凰网文化：你现在就是在还原一个更鲜活、更真实的农村面貌？

郝杰：我肯定觉得他们的假，我肯定觉得之前看到的农村电影，我觉得他们假，有一个代言的口吻，你是看不出来的，我一看就是他在替别人说话，他不是在说自己的话，他自己不是。我试图在说，我的电影所有的表达试图是：我们就是这样的，我二大爷和我们，我们是这样的。你之前说的大部分，我觉得看到那个电影，为什么是那样的，他们的潜台词都是：看，他们是这样的。

凤凰网文化：你现在拍自己的家乡题材，性和情欲是不是你的核心要素？

郝杰：就是我跟你说的，对于农村的人来说，娶个媳妇，生个孩子，这就是最重要的事儿，所有的努力都是为这个来服务的，一辈子就完成这个事儿，要娶媳妇、生孩子，娶媳妇、生孩子，当然是最重要的。对于我来说现在也是，我最感兴趣的点，肯定是一个你喜欢的女人，肯定是最感兴趣的点。

凤凰网文化：你怎么拿捏这种性元素你的片子里？

郝杰：不拿捏啊，我怎么喜欢怎么来，我的兴趣在哪我就怎么写，我就是那样的。铁蛋儿放下不《美姐》，我也放不下《美姐》，我想着不行啊，舍不得，所以一直想。

凤凰网文化：比如说你《光棍》拍出来，放映之后有没有给家乡人看？

郝杰：看过啊。

凤凰网文化：然后他们有没有觉得拍得真好，这就是我们的生活。他们是什么反应？

郝杰：他们的反应就是《光棍》，最早盗版就是他们盗的。然后那个点击量一千万，家乡人那肯定占了相当一部分，因为在没有任何宣传的情况下，现在两千万。他们从来没有，但是也有一些受过教育的人骂，说是丢了家乡人的脸，但是最普通的人那个感受肯定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么神圣的一个电影的这个东西，跟他的生活，跟他的方言，跟他的那个生活生活德性是一样的，跟他的生活是相关的，这是让他们最激动的地方。

中国电影大狗汪汪叫 也得让小狗叫两声

凤凰网文化：比如说《小时代》、《富春山居图》可以狂卷多少亿，但是像你们这些做艺术电影的，连基本的艺术品质可能因为钱少都保证不了，你怎么看这种，其实挺荒诞的，越有价值的东西，可能到最后越被掩盖，被边缘化，你怎么看这些？

郝杰：我们那个电影学院有一个老师叫司徒兆敦，他经常给人看片的时候说这么一句话，说能把你们不要的素材给我吗，扔了的素材给我吗？

我觉得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经常把最值钱、最可贵，最宝贵的东西都扔掉，然后大家挤破脑袋，都挤的那个东西是最不值钱的，最没有价值的东西，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拍《光棍儿》，为什么要拍那么土的二人台，所有人都要抛弃那些东西，所有人不正眼看他们一眼，懒得搭理，就那些光棍，蹲在墙根底下，连村里人都懒得搭理他，别说外面的人了，没有人搭理他们，那你就没有价值了吗？我拍一下，你看我就火了。

我不是刻意这样，但是正好符合这些东西。唱得那么好，所以我能干成，我那么恶劣的环境，没有钱能干成，基本我不用花钱啊，《光棍儿》管饭、管酒就很高兴了，二人台演员也是，倒贴钱愿意拍电影，因为没有人给他们机会，不是很好吗。

还有你刚才之前问的那个问题，就是商业片。

凤凰网文化：对，《小时代》、《富春山居图》。

郝杰：我觉得这个完全是因为社会的现状和体制的那个利益链造成的，只有拍那样的电影你是最挣钱的，最符合所有利益链，从投资方到制作方到团队，到所有人都是很高兴的事儿。那是和谐的，那是顺应了时代潮流做的东西，这个是什么问题，整个这个时代有问题。

你想做个有价值的东西，你跟那个是顶着的，你会让所有人不高兴的，包括孙总，我们投资方和我，为什么那么搭，我会让他不高兴的。他做这个事儿本身就不高兴，因为他是赔钱做的，他要做那样的电影，他是很顺应时代的，他做这个东西人家都说这个不好，你要做这个东西，费力不讨好，已经咬着牙给你，行，那就别让我赔太多，少赔点弄吧，他只是这个利图。

然后我这儿还闹埋怨，不领情，因为我要把它做好，仅仅支持一下是不够的，投资者不高兴，创作者也不高兴，然后各种利益链大家也分不到钱，赚不到钱。那边是都高兴的，投资者也很高兴，所有团队那些，比如跟我闹矛盾的剧组那些人，在那舒服得很，钱多啊。

凤凰网文化：可是观众也愿意为那些电影买账？

郝杰：对啊。

凤凰网文化：你觉得这是大众的审美还是资本运作的结果？

郝杰：整个这个时代造成的，从体制到利益链，到从业人员，到观众，我们中国现在就处在这个阶段，短期之内不能改变。但是我们得觉醒，你可以让真正那些能做好电影的，或者潜在能做好电影的项目很艰难，但你不能让他们断了，断了之后的结果就是，如果是照这样再下去的话，其实我们的观众肯定是越来越进步的，以后想看一些真正好电影，或者跟国外那些电影抗衡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了，那个已经彻底都断了，没有人了，那个才是可怕的。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公司拼命要想把我这样的《美姐》电影上院线，不是它多好，而是在这个时代，这个电影已经快没有了，如果是再不上一下，这个东西利益链本来就是断着的，到最后就没有了。万一我以后成长成一个能拍好电影，大电影的人呢，你不能把这样的人全部饿死，把这样的电影赔钱都饿死，以后就真成那样了。

凤凰网文化：其实也是保留一种电影传统。

郝杰：就是基本的一个百花齐放得有吧，现在只是一种花，所有的都是一种花，他们也有很多优点，在适应观众这方面，否则他们那么多人看。但是那些东西是不健康的，我不是说电影不健康，只有一种花，都是往那个方向，那样搞的话。

凤凰网文化：其实我觉得文艺片只要有院线放映，其实还是有人看的，只是那些院线觉得它不赚钱，不给你排片。

郝杰：对。

凤凰网文化：然后每个电影院都那么几道菜，大家只能吃几道菜，没有别的菜可吃，包括它赚钱，包括文艺片不赚钱，我觉得可能跟院线发行是有问题的。你觉得包括独立电影现在这个局面，它的关键点在哪，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郝杰：这个是个社会问题，很深刻，是所有的原因导致的。我只是想说，让独立电影或者让文艺片，或者让《美姐》这样的电影，铺天盖地在全国那样大，大势地畅通是不可能的，但是你得给这样的电影留个活口，就是大狗汪汪叫，你得让小狗叫两声，这才是一个基本的状态，但是你不能让所有的都闭嘴。

凤凰网文化：比如看那些烂片，烂成那样票房还有几个亿，会不会觉得自己在做的这件事情，自己那么坚守，那么困难，自己的坚守会不会觉得有点不值？

郝杰：肯定这个理论就导致了大部分人没有做这个事儿的原因，肯定导致这个产业越来越成这样的原因。但是我还是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有悟性的人，就是我为什么做，越是这样我认为做这个事儿越有价值。

凤凰网文化：物以稀为贵。

郝杰：然后因为没人做了我更要做，第一是我自己本能就喜欢那个东西，我那么喜欢，那么好，然后没有人关注我要弄，第二个是我觉得那个坚持会有回报的。

凤凰网文化：现在就有回报了。

郝杰：对，风水轮流转，30年河东，30年河西，不可能中国电影一直这样下去，都是不可能的，所以的力量最后会有一个觉醒和反转的。

凤凰网文化：触底反弹。

郝杰：对，真反弹了就得有人做，那个时候江湖又成那些坚持的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