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网文化《年代访》独家对话高满堂 文字实录

四人帮横行的年代沉默对我真是一种痛苦

凤凰网文化：像您刚才说的，小时候围着一帮小朋友，您给他们讲故事，像您母亲给您讲一样。算孩子王吗？当时？

高满堂：那绝对孩子王，我当知青以后也是。

凤凰网文化：就看电视剧里面也有那种情节展现。

高满堂：对，我《北风那个吹》，我写帅子给大家讲个故事，其实就是写的我。

高满堂：那个年代就是四人帮横行的年代。文化整个都是一片寂寞，就是你看不到电影，有志愿的文化书籍，就是八个样本戏，我们都看烂了，这种文化渴求特别强烈，就是我们正是青春时期，他需要一些文化的补充，但是又没有，那就是我来给他们讲故事。

凤凰网文化：其实电影里面展现说，夏雨给读雨果吧，应该是。

高满堂：《红与黑》。

凤凰网文化：《红与黑》。当时您也有条件接触到那种名著？

高满堂：对，那本书是偷的。

凤凰网文化：您具体讲讲细节，应该不容易我觉得。

高满堂：那是在图书馆，当时图书馆还比较宽松，之后我们就有借书证，借书证，它里头有一个房间，其实我们都看到一些红色书籍，它有一个房间很深、很暗，之后门关着，我特别好奇，那个屋里怎么，挺神秘、挺遥远的，之后就装上厕所，拉开这个门，一看里面乱七八糟堆一些书，我一看都发黄，都是一些旧书，我知道肯定里面有好书，之后这事也来不及，就随手抓了一本，之后夹在衣服里，就这样抱着出来了。回到家一看，司汤达的《红与黑》，哎呀，一看就看进去。这本书直到我下乡的时候，一直带着，这本书其实它有一个命运，因为这本书有了《北风那个吹》，因为这本书，也倒了霉，因为搜查，它属于封资修黑书嘛，也被批斗过，因为这本书确实在我经历上非常难忘。

凤凰网文化：具体讲讲，当时大家给您封资修，因为这本书定性，以及批斗的那些。

高满堂：我记得当时讲故事，在我们青年点讲，青年点讲完之后，别的青年点听说，陈大队青年点有一个故事大王叫高满堂，就来邀请，邀请那时候也挺摆谱的，不去，说那边都杀鸡煮鹅了，去，拿马车来接你。行，就去了，到另一个青年点讲完之后，吃好喝好，讲了一晚上，另一个青年点一听，说我们也来接你，就开始窜点了。

凤凰网文化：巡回了。

高满堂：就“周游列国”了。到处讲，到处讲，这个事最后被公社知青办知道了，一查高满堂讲的是《红与黑》属于资产阶级的人性论、情感论，就审查，审查之后交代这本书从哪来的，你都讲了多少，你走了多少个青年点，你毒害了多少个知青，反复的检查，我记得最后是在知青会上，全工会知青大会上，让我到台上站着。

凤凰网文化：当时恐惧吗？

高满堂：当时很害怕，这种害怕是什么呢？因为这个事惹了以后我怕回不了城，因为你在下乡插队的时候，你有错误，知青办或者大队如果不给你一个好的鉴定，招工单位是不要你的，那时候非常恐惧。

凤凰网文化：但是跟您个人的记忆力、天分，怎么就组织成小故事了，然后就讲了？

高满堂：我觉得首先它是一个，我刚才说了是一个兴趣，兴趣、磨难，还有一个坚持，我刚才讲了，就是一种坚持，那么其实一个作家，能成为一个作家，其实我觉得他的因素特别复杂，兴趣也好，经历也好，还有你对社会的人生感悟，这种东西交织着，交叉着，不断地折磨着你，不断地熏陶着你，它逐渐的，我觉得它在升腾着你的一种欲望，这种欲望就是说表达，我要表达。

凤凰网文化：对，表达是人最基本的东西。

高满堂：对，尤其在我们那个特殊的年代，就是你急切的希望表达，你不表达的时候，你觉得非常痛苦，我觉得沉默是一种痛苦，沉默真是一种痛苦。

凤凰网文化：或者说允许一种表达也很痛苦。

高满堂：对，就是我们说单一的表达，非常难受，那时候你知青之间，你必须说革命话，说进步话，您不能说牢骚话，你不能说落后话，那让人汇报出去，那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张，我认为，非常紧张，非常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