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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访》对话杨丽萍:纷乱世界 我看到万物真相

2013年12月02日 17:00
来源:凤凰网文化 作者:杨海亮

凤凰网文化独家对话杨丽萍

投机取巧的人才会把原生态舞蹈模式化

凤凰网文化:您有时候会不会觉得如果自己没有介入这些人的生活、没有把他们带到昆明,也许他们过着更为平静、简单、自然的日子?有的可能正是因为您的慧眼识珠而改变了一生,甚至整个家族的轨迹就此变更,过上了城市人的那种生活?

杨丽萍:当然,你比如说像虾嘎,他是10年都坚持跳的,包括杨伍,这些都是长期把舞蹈视为自己的一个生命里面最重要的,跟我很像。他们不会放弃,反正他们已经跳了十年了,他们从村子里一直放牛的,他们也是为了一条牛,买一头牛来这里跳舞,是改变了他们的生命。他们在这里结婚了,生孩子了,他们可能远离他的家,但这些人只是两百个人,这个世界人太多了,两百个人改变不了哪一个。

不存在,这个东西就像我一样,即便我到了北京我还不是一样,穿麻布戴绣花帽子,还是觉得不存在,看人的价值观了。我们也不能反对人家不喜欢这些东西,比如说这些民族离开自己的村寨到这里来,然后就变了,这个咱们管不到,他的精神没变。他穿什么咱们管不着,他精神没变,特别是他在台上或者他在学校里学习,是一个朝圣者信仰者的一个状态,我们会要求他们,老师就是要告诫一些懵懂的人。

凤凰网文化:这些很原生态的演员你把他搬到舞台上之后,长年累月地进行训练、演出,会不会把他们的原生态的歌舞模式化?

杨丽萍:不会,你看我每天上台,你们都不会烦,说杨老师跳得油啦吧唧的,不好看我不看了,不会,真正的舞者不会有你担心的这个问题,你说的那些是投机取巧的人。

凤凰网文化:这种模式化后来就不会?

杨丽萍:对,我们在这里守候,我们是守望的人,我们会告诉什么动作什么味道,就像厨师炒菜,好的厨师不可能越炒越差,他可能越炒更进步。菜炒得难吃了,那肯定这个餐馆就要倒闭,我们这个舞台就得关闭了,感受不到那种纯朴的感觉了,那种民族的特色了,他就不会来看演出,不看你演出他不来感受你,你还存在干什么。反正我们演了十年了,基本上是保持住了,以后还会继续。

现代人不知祖先是怎么回事 找不到文化属性

凤凰网文化:挖掘的少数民族的那些文化那些歌舞,可能因为搬到舞台上要众人去欣赏,也不是原汁原味的,也是经过您的设计改造过之后的。您经常提到“原生态”,原生态和不生态的界限在哪?

杨丽萍:我们说的原生态是一种概念,一种态度,一种精神。什么是我们的民族,什么是我们的文化,什么是我们生命的状态,什么是我们的价值观,我们跟自然贴近,我们尊重自然,尊重生活,感受自然,我们保持我们的文化内涵和文化的特征,就好像一个蔬菜里你上了化肥和不上化肥一样,你是要一个纯的,我们基本上是原汁原味。除非我们因为台上没有太阳,所以我们要打灯,我们没有太阳,就做一个布景的太阳和月亮升起来,因为我们不是在草地上跳,那月亮很远,我们的月亮很夸张的,6米大,强化了自然和人纯粹的精神。有一支舞蹈叫《月光》,这就是给你一片月光,给你一片月亮光的,这些东西是非常美好非常原生态的,不是上化肥的。

你没有太阳没有光,所以你就要打灯,这个东西就是你刚才说的舞台艺术的一个。我们的舞蹈、我们的歌、我们的服装都是原本的,特别是我们的舞蹈,都是从土地下搬过来的。只不过这个台上没有土,但是大家踏步的时候你感觉到你踏在土上,就像我每次跳孔雀舞一样,我每次跳舞都觉得我在一片森林里面有霞光万丈,然后我的翅膀羽翼这么美好,这就是艺术。

你如果是在村子里跳,你能看到我吗?因为你们需要我们给你们,你们在现在社会里很烦恼,你们找不到文化的属性,你们感受不到我们祖先的东西,我们现在告诉你。之所以我们受欢迎就是因为我们让这些城里面的人,你们都不知道自己穿的牛仔裤吃着汉堡包,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祖先是怎么回事,甚至都不知道少数民族他们跟自然(的关系)。你们破坏了自然,你们做了很多,然后你们的工作很烦恼,然后你们要走进剧场来感受我们给你带来的。再文明的城市我们一去都会有观众痛哭流涕,为什么?因为他说原来我们民族的东西这么有感染力,而不只是芭蕾舞,不只是别的东西。那些流行歌或者是那些东西只是一个艺术的另外的一个门类,原来我们自己的东西是很有魅力的。

杨丽萍:原来杨丽萍这种人她创造了一种舞蹈的样式,能让我在剧场里洗涤,让心灵安静,让人找到一个精神的一个回归,文化的一种认知,这些多么重要啊。不是你们这种一般的人认为的说这个民族舞蹈离开那个村子,就没有意义了,你错了。我就是这样的人,如果我不把这种东西带到北京带到中央电视台,你们怎么能看到这个东西。中央电视台或者别的电视里都会是另外的东西,没有我们这种东西,我们给了你们一些,然后你们又给了我们赞美,你们给了我们生活能够吃饭,吃饱饭,然后我们吃饱饭再来跳舞,这就是生态食物链。

少数民族在学汉人 他们扔掉的我就收回来

杨丽萍:我坐在这里接受你的采访,是因为我知道你要对我一个精神对我们的文化对我们的舞蹈有所传扬有所认知,希望这期节目让我们传播出去,所以我就很宁静地坐在这里跟你讨论这个问题。其实仅仅过了十年,像虾嘎那个村子都不存在了,就仅仅过了十年。

凤凰网文化:已经消失了?

杨丽萍:原来那个蘑菇房,拿树根当楼梯,我们进他们村子要大概走八个小时,没有路的。我们踩着树根当楼梯走到他们村子里,去看他们祭龙节,看他们跳舞,看他们穿着哈尼族衣服的老奶奶腰都直不起来还在跳舞。那个老奶奶已经死去了,我再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十年以后你再去看他们的房子,都变成城中村了,恰恰他们的鼓,他们的鼓就是一个三合板,握起来然后拿一个钉子钉的。我们这里的鼓还是那个古老的工艺,一棵树雕出来,然后带着皮的牦牛皮,用木钉给拽起来。还是保留了这种,包括乐器我们都保留了,他们现在的东西没有我们的,他们已经失去了,因为他们也着急,我拿一个三合板一握我就能打响,何必去一棵树里面。原来做一个鼓要全村人出动,包括佤族人,拉木,全村的人丢鸡蛋,哪个鸡蛋在哪棵树底下不破,那棵树才能作为我们的乐器法器,很认真。

然后那棵树还要全村人把它托回来,都是一个仪式,都是一种舞蹈,因为他们的生活形态就是这样,像大家的一件事,然后全村人把它托回来,怎么托怎么唱歌,全部都是舞蹈,就像音乐剧一样,然后拉到村子里,还有公鼓、母鼓,两个鼓,然后全村人没有什么工具把一棵树掏空,然后丢到泥塘里面,泡个一年左右,再拿出来,才能做乐器,就这么讲究。而现在……

凤凰网文化:都只能在你的舞蹈里看到了。

杨丽萍:虾嘎的村子都是一个三合板屋的,他们都没有耐心,他们也不想,他们说游客来看我们就赶快打打,挣点钱什么的。他们其实已经都丧失了,我们门口收的那些鼓,真的都是一棵树雕的,你说现在到哪去找。

凤凰网文化:您是留住了这些文化。

杨丽萍:我们就觉得是个宝贝,我们的鼓都是很认真去做,然后工艺请老艺人来,更多的不要让它变质。包括我们的歌舞,我们怎么唱歌我们怎么跳舞,我们的精神我们表演者的精神是什么,每天都像做一个仪式,对我来讲是这样,他们不一定。

凤凰网文化:演员太年轻?

杨丽萍:他们会忘记,你要告诉他们,让他们认知到这种人本的意义。这个东西都是一个,如果我们不帮他搬到舞台,村子里都没有。这些鼓真的,慢慢我们的鼓一打出来,包括田老师把它弄出来以后,把他寄存下来以后,他们觉得这个鼓很好,然后他们村子里又学回去了,又开始打了。特别是花腰的衣服,他们都不穿了,都藏在箱子里,都穿汉族的衣服,然后我就去收购他们的衣服,因为我们要演这个。他们就把箱子里最好的衣服,他们那个衣服要绣五年,单传给我们,几百块钱我们就买来了,八件套,很复杂的,要绣五年才能绣好。然后他们自己不穿了就卖给你了,等到我们在台上我们的花腰歌舞在台上一红火,到CCTV拿了金奖,然后花腰村子就轰动了。花腰人也觉得原来他们的东西那么受到人们的欢迎和喜欢,然后他们就开始绣,他们又开始穿上然后开始唱歌。

凤凰网文化:如果不走出去的话,他们不知道这个东西是那么的宝贵。

杨丽萍:对,然后他们学汉人,他们就不穿了,我们在台上是严格的按花腰彝的服饰去编,可能以后那些村子没有了,可能你还到这里来看才能看到纯正的。

凤凰网文化:成了一个流动的博物馆。

杨丽萍:我们也是搞试验,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会成功。因为这些东西都是一个行为,热爱,然后至于是不是很有成效,是不是能够真正有用,能够挽救,这个东西太大了,不要去想。首先它是一个经典的东西,是一个艺术经典,歌舞的经典,是可以呈现出来,保留下来,然后给人们感知的,是有价值的。

我有时激情有时文静 是比较敏感的人

凤凰网文化:我看您微博上经常也有一些照片,不管是生活照工作上还有饭桌上的,可能跟我们在公共场合见到您的那一面不太一样,您平常会有一些比如说搞怪、诙谐一点的样子吗?

杨丽萍:其实还是属于性格多面的,有时候比较激情,有时候比较文静,就看情绪。比较敏感,是比较敏感的人,很多人说跟我不好相处,但是真正接触起来也挺随和。

凤凰网文化:张苛(著名舞蹈理论家,一级编导)老师您还记得吗?

杨丽萍:当然记得。

凤凰网文化:他说您的最大优势就是敏感。

杨丽萍:可能吧,我觉得对艺术家来讲敏感还是重要的,就像很多艺术家都有这个特征。

凤凰网文化:您会模仿谁跳舞吗?除了大自然的事物或者动物。

杨丽萍:有啊,小的时候70年代我们都模仿过邓丽君。

凤凰网文化:她不是唱歌的吗?

杨丽萍:70年代,她有些舞蹈,拿她的歌去跳舞。

凤凰网文化:您平常做家务吗?

杨丽萍:做啊。

凤凰网文化:你也会做饭?

杨丽萍:现在做的不多了。

凤凰网文化:很贤惠。

杨丽萍:小时候基本上是我做饭。

凤凰网文化:你是家里长女,三个弟妹。

杨丽萍:是,其实像我们这些人都是经过,我在跟年轻的舞者讲,我说我们都经过那些事件,比如说要算买牙膏多少钱,买菜票多少钱,然后跟人家,一分钱一分钱地数着。我们演了半天的出最多只有一毛钱,一毛钱做夜宵费,然后我们七八个人住一个房间,挤在一起,然后我们一个星期才有一次机会洗澡,我们都经历过,我们只不过是吃一点水煮白菜。

凤凰网文化:那时候觉得苦吗?

杨丽萍:不是,都要经过,现在王宝强,他也在回忆他吃方便面,很多人都经过,并不是说谁生下来就是贵族,家底那么厚。都很难的,都要靠自己一点点成长,我觉得只要努力会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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