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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渡:我们这代人都有病 顾城在撤退时出了问题

2013年11月14日 19:12
来源:凤凰网文化 作者:徐鹏远 吕美静

初听顾城讲话是令人着迷的 听多了感觉是在表演

凤凰网文化:他如果不去激流岛会不会好一点?

唐晓渡:也许会好一点,也许不知道。

我有时候觉得比如说插队这件事,它赋予我最大的一个品质就是坚韧,就是你不能轻易地被打倒,而且你不要逃,你要是有能力的话你就穿过去。我那天跟北岛说,我困难的时候会想到我的生产队长,我没有想到别的了不起的人,我就想到他那一副不逊的样子,他会说那又怎么样,大不了我这个生产队长不干了,你总不能不让我修地球吧。因为我无数次地听他这样说,我觉得这成为他的人生哲学了,这样的人你是打不倒他的,甚至你打不败他。这些你能从你的生存经验里面汲取很多,但是我讲过,那可能是因为它对应了你的某种性格,你发现自己的这种性格,然后它成为你的被意识的一部分。

顾城尽管去过农村,尽管放过羊、挨过饿,但是那些东西他都不记,他也不转化,他只转化道路、天空、塔松、彩虹、露珠。其实第一次听顾城发言我几乎是着迷的,他那种语速虽然很慢、很平,但是他有一种裹挟人的力量。可是听多了我就很烦,不是烦他的平直缓慢,是烦他老说那一套,而且我觉得这一套是挺危险的。所以就我个人来说,我会和江河、杨炼成为很好的朋友,有非常密切的私人性的交往,但是我发现我跟顾城就没有,当然我们在很多场合上见面,他也来我这儿,我也从江河那儿听到大量关于顾城的轶闻,但是我从来没有过一个愿望说我要进入他的生活,我去他家看看,我没有过,好像你本能地觉得这种精神结构是非常危险的。

而且我就觉得这种一成不变的语气,一成不变的姿态反而是很表演的,一开始你觉得很纯朴,比如杨炼说话都是手舞足蹈的、表情也很丰富,他没有,而且姿势是很固定的,声音是很平缓的,但是最后我觉得这个反而是很表演的,因为很像一种仪式,他没有对人类说话的那种感觉,他在对一个很遥远的可能是他的主在说话。个人仪式是不能在公众场合下进行的,所有在公众场合进行的个人仪式都是表演,个人仪式就是个人仪式,是一个人在独处的空间里面进行的,这也是后来西方知识分子对基督教的理解,我和上帝之间的事情是不要教堂的,我自己任何时候都可以跟上帝沟通,我为什么非要有一个仪式呢,仪式是众人的事情。

顾城、谢烨、英儿、文昕

英儿性格里也有非常极端的部分 激流岛岁月把她毁了

凤凰网文化:刚才您说过英儿是您的同事,所以想请您描述一下她大概是什么样子的?

唐晓渡:这么说吧,因为对我来说英儿就像一个小妹妹,我第一次见到英儿,她那时候还是学生,三年以后她到《诗刊》,我们又做了三年同事,她对我们也像大哥哥一样,很尊敬。她平时看起来非常清纯,不多言不多语。所以她出国这个事情出来,就觉得很惊讶,邹静之还跟我说她机心够深的啊,因为我们都没有想到,那个时候我们是一大帮人成天在一起玩的,没有发现什么,英儿就是跟在我们后面。她和顾城那一段,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就在那个会上他们就发展出感情了,当时我们都不知道。而且她很秘密,后来我记得她办签证去新西兰,我当时就说顾城也在新西兰,她说就是他们帮我办的,但是我仍然没有那么好奇说打探这个东西,也不认为她是投奔他们俩人去的。

后来我看到英儿在激流岛的一张照片,我觉得这段岁月把英儿毁了,当然我没有看到真人,就照片而言,我觉得真的被摧毁过的感觉,英儿过去是很清纯的一个女孩子,后来我觉得那个照片不是她,跟我记忆里面完全是两个概念。

顾城、英儿,还有一个文昕。我后来看他们三人通信,我说确实他们本质上是一类人,因为英儿性格里面也有非常极端的,但你看不出来,一般你看顾城你哪能看出来,文昕我没见过,顾城你看不出来,当然有洞察力的人从他眼睛里面能看得出来。所以有时候我也没有觉得英儿是一个机心很深的人,或者是你不愿意这样去想,但是就是因为她性格里面那种极端的部分,然后他三个人搅在一起,特别小资,因为英儿和文昕她们是在另外一种文化氛围里面成长起来的,像顾城我们都是一代人,他还弄得那么小资,当然顾城的道行比她们深得多。

顾城和江河最要好 江河有点像他的精神监护人

凤凰网文化:当时那一圈人当中顾城跟谁的关系比较好?

唐晓渡:江河,他只跟江河。因为他一直比较怕北岛,北岛对他当然是像个大哥哥一样,但是他比较怕北岛。杨炼后来到了新西兰交往得比较深了,在北京这段时间,我跟杨炼是属于交往特别多的,我知道他跟顾城交往也是比较疏淡的,没有像他(顾城)和江河那样深和铁的关系。他有什么苦恼会找江河说,江河有点像他的精神监护人,所以江河可以非常随意地跟他说话,他才会在蝌蚪死时那样说。

对江河来说他就是蝌蚪精神的教父,他认为他是园丁,蝌蚪是他培育的一个植物或者一朵花,他在某种意义上可能也认为,顾城也算是他的一个弟子吧。我想他是真正精神上的比一般我们说的大哥还要高一点。顾城也比较信他。

凤凰网文化:他跟舒婷呢?

唐晓渡:那个我想是交往比较密集的,但是我不知道。因为他们在一起出诗集,他们通信应该是非常多的,因为毕竟舒婷在空间上她在厦门,但是他们的风格和内在气质有一部分是交接的,但是从后来舒婷跟我描述的她的这些感受,可以感觉到她很爱护顾城,但是她也会觉得有很多不可思议东西。

凤凰网文化:当时死亡的事情发生之后,您说您是跟芒克在一起接到的顾乡的电话,当时肯定是您有一个反应、芒克有一个反应,我想问的是大家在刚听到这个信息之后,各自的反应您了解么?

唐晓渡:这个肯定是谈到过这件事,但是我个人记忆都不是很深了。芒克我记得,我们在一起,芒克长嘘短叹的,说怎么出这样的事情,他就觉得不可接受。杨炼,友友讲了铁青着脸,当然我们真见面谈这个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我想有一个感情是大家共同的就是很痛心,当然毕竟有不可思议和不可原谅的东西,单从诗从他本身作为一个诗人而且这么年轻是痛惜的,而且尽管深浅不一可情分还在。但是对谢烨的做法是超过了底线,是不可接受的。当然从精神上分析以后,你会知道他如果是处在那种狂乱的状态,是可能的,艺术家里面也不是唯一的一个例子,也还是有一些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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