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剧芦苇对话凤凰网《年代访》文字实录

 

 

　　芦苇：刚下乡的时候是有，就是觉得这辈子是要当农民了，但是一想说别人可以当我为什么不可以当，因为大家的命运它是个群体，大家都下去了，然后就是刚开始这样子，但是以后的陆陆续续同学都招工、上学、当兵就离开农村了，当时自己就想了，我也要找个机会离开这里，这个地方是因为还是想找一个更好的那种新的一种生活。我回城的时候就是招工，社会招工，那个时候叫社会招工。

 

 

　　芦苇：那个时候父母都不太有能力了，已经都在五七干校，我母亲还在牛棚里关着呢，他们是帮不上忙的，但是我招工还算顺利，就是那个时候就是把我招到一个叫5702的一个信箱场，实际上是一个空军修理厂，就是空军的一个飞机修理厂，当时是很好的一个单位，把我招去了。我大概在机修队里边呆了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吧，然后又分到车间里去了，分到车间以后呢，我上了半天班，我就觉得我这个人不适合当工人。

 

　　凤凰网文化：那半天做什么？

 

　　芦苇：车工，就是在一个车床旁边，我还记得特别清楚，那个车床叫620车床，有师傅带着我，一个上海的师傅带着我，给我教了车床怎么开，怎么用这个车床，但是我当时就暗下决心，我说这个活我不干，我宁可去当农民。

 

 

　　芦苇：它主要是重复劳动，就是你当农民吧，你当然也是重复劳动，但是相对而言，你还有个可能，比如说你还要春种秋收，对不对，你的活路是在变化中对吧，你会接触到大自然，你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可是你将来要面对的时候，单位以后，人家当车工，你要面对的是个机器，它是没有生命的，你会觉得很枯燥，后来我就想是不是为了吃碗饭，我的代价太大，太高了，我完全丧失我的自由，完全丧失我自己一个生活的一个选择了，这个代价是不是高了一点，为了这碗饭，后来就决定不干，而且那个时候就是也有自己的因素，青年的问题，就是我那时候已经20多岁了，就是我们就是说懂点事儿，开始思考一些问题了。比如说文化革命是怎么回事，这个文化革命必要吗，这个文化革命是对还是不对。

 

　　凤凰网文化：其实当时还没有结束？

 

　　芦苇：没有结束，怎么结束？

 

 

　　芦苇：我在工厂的时候，林彪出事儿了嘛。

 

　　芦苇：后来有好几年的时间，中间有四五年时间，这四五年的时间，其实我有三四年的时间是黑户，因为你离开工厂以后，你就没有那个工厂的待遇了，但是你区里还有，这是个问题，你户口落到什么地方了，就是落不下来，我再回农村吧，农村是不要，因为农村它也人口过剩，好不容易把你们打发走了，你们又回来，来分我们的粮来了，他也不接收，所以实际上在社会上，我自己就是，幸亏那时候我父母，就是我的父亲解放了，就是家里面的生活还过的去，家里面再就是我父亲也比较开明，就是看我当时不工作，没有工作，一天到晚看书，我父亲也还理解，就是说你在家里吃口饭。

 

　　凤凰网文化：当时你怀疑过自己，比如说辞掉比较鲁莽之类的？

 

　　芦苇：没有怀疑，当时这个决定一做以后，根本就是义无反顾，就从来不想回头路，就是我坚信。

 

　　凤凰网文化：你干过后悔的事吗？

 

　　芦苇：想明白的事情从来不后悔的。

 

　　凤凰网文化：所以比如说游荡了几年，然后就是这个机会了。

 

　　芦苇：游荡了几年，我直接想起来了我之所以有灵感就是那几年大量的阅读，大量的看古今中外的名著，所以给自己奠定了一个基础。

 

 

　　芦苇：当然你这个飘浮于社会之中嘛，也就是说三教九流你都接触，也干过很多，有当过临时工，有当过童工，其实是为了混碗饭吃，还当过汽车司机，什么都干过。

 

 

　　芦苇：我也没当过炊事员，当时招工的时候说是炊事员，我当时就想，因为那时候在社会上混了一段时间了，我觉得一切都是活的，不是说注定的，都是可以通过努力也可以改变的，但是从我进西影厂很顺利，就是一到厂里来以后，就是问你有什么特长之类的，我就说我会美术，因为当时学了画画，很顺利的就分到那个美术组了，当时美术组缺人，其实一开始就是画布景，当时拍电影还是在摄影棚里拍的，很多那个布景要画出来。

 

　　芦苇：我就是进西影厂工作就是我们今天把它叫绘景，就干这个事，但是中间也去做美工助理，也当副美工，当美工助理，其实就是干的美工的活，但是一直就是，我一直觉得这只是我一个饭碗而已，我没有觉得拍电影是个很高尚的事情，因为那时候的电影着实难看，着实让人看了以后灰心丧气，着实看了以后会让人厌恶，我没有觉得这个职业有多么高尚，一直到了1983年以后，到1984年以后看了《黄土地》以后，我才觉得这个电影跟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的历史，和自己的抱负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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