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治国之道有三,曰理、力、利。以理为先,曰王道,循理而行,众望所归,故能施以说服、教育、感召;克己复礼,可正人心、淳风俗,成彬彬有礼之社会。王道之设,缘人性有善端,社会立于合作。然人性亦有损人、利己之欲,故威之以力,导之以利,共襄王道。王道之不行,有霸道,有诡道,一则以力为先,一则以利为先。两者治国,有速效,但不能长久。
一、治国之道有三,曰理、力、利
以理为先,曰王道。循理而行,众望所归,故能施以说服、教育、感召;克己复礼,可正人心、淳风俗,成彬彬有礼之社会。王道之设,缘人性有善端,社会立于合作。然人性亦有损人、利己之欲,故威之以力,导之以利,共襄王道(宗教即为三者结合。神道设教,劝人向善,但未有不威胁、利诱,如天堂、地狱、极乐世界、报应、轮回等等,以助其事者)。
王道之不行,有霸道,有诡道,一则以力为先,一则以利为先。两者治国,有速效,但不能长久。如秦用三晋法家学说,霸道兼诡道(大棒为主,胡萝卜为辅),令行禁止(兵马俑坑内出土陶俑及兵器,精良划一,游客莫不叹为观止),其强可灭六国,其弱不能过二世。
二、中西文明史上的治国之道
天朝文明,垂五千年而不绝,在于周人启王道先声,儒学继之,后为正统。然至宋儒,轻力贬利,理遂不能独行,文明流于文弱、虚伪、教条。
西方现代文明之兴起,固由力(战争与扩张)、利(资本主义)得之,幸有基督教精神制衡于前,自由主义、宪政人权学说化解于后,如鞍辔之于烈马。故美国有“3C”(资本主义、宪政、基督教)之说,资本主义终能演变而为利己与利他之统一(利己出发点导致利他的结果,如斯密“看不见的手”;为了利己而利他,如罗尔斯“无知之幕”;小利服从大利,如功利主义之“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利益”)。试举一例:1876—1877年,极端反英之守旧派、理学信徒刘锡鸿出使英伦,以副使之职监督正使郭嵩焘。旅英一年有余,以为英国“无闲官,无游民,无上下隔阂之情,无残暴不仁之政,无虚文相应之事”(试问一百几十年后之今日,我神州能当此“五无”否);“英国官绅,以行善为志,息兵安民为心者,十居六七。其俗究以理之是非为事之行止者,非专恃强力者”;“西洋之俗,以济贫拯难为善举,是即仁之一端,以仗义守信为要图,是即义之一端”;议会民主“合众论以择其长,斯美无不备;顺众志以行其令,斯力无不殚”。惟“西人不重后嗣,积产数千百万,临终尽言以建义塾及养老济贫等院。措置既已,即自谓没世无憾”,此似墨家之道,不合圣人之教。其发现英伦之缺点,仅“父子之情、男女之别全未之讲”一点(见《英轺日记》)。刘氏眼中之英伦社会(西方新文明之样板),“上下同心,以礼自处”,已近王道矣。
然西方之兴起,霸道、诡道风气浓厚,又为不争之事实,于是有极端的社会主义(社会主义肇始于基督教精神,意在纠正资本主义之自私与残酷。十九至二十世纪上半叶,声势渐隆,流派众多,极端者有二:左翼为马克思主义,右翼为法西斯主义。恩格斯死后,门徒大都走向中间,为社会民主主义或称民主社会主义;少数人与来自经济落后、东正教信仰顽固之俄国新信徒结合,继续向左,为日后之列宁主义),有两次世界大战与大危机。战后,西方社会痛定思痛,宏扬宪政人权制度、自由博爱精神;弃霸道,求和平;弃诡道,以社会主义调和资本主义,进入王道新境界。东方日本,地狭人稠、贫富悬殊,欲以盲目服从之封建遗毒、灭绝人性之武士精神,效西方之霸道,横行于世。战败之后,借美国占领良机,引入部分新王道,仅二十余年,建成“一亿中流”之富裕安定社会。可见,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肤色,皆可施以新王道(新王道亦有歧路,即专注人性之利己一面。为教条化自由主义,放纵人欲,事事以“自由”为说,置责任于后;为市场原教旨主义,一意为强者开路,以冷酷为“科学”,以自私为进步。此二者,皆歪曲人性,不懂克己复礼,渐入诡道一途)。
在我神州,西潮东渐百年,弃“旧”从“新”,入另一途。名为中国化的列宁主义(即毛思想),究其实质,乃柏拉图主义+早期基督教学说之现代版(前者向往哲人王统治理想国,统治者全面控制民众的思想和生活,决定正确与错误;后者否定财富,反对“不劳而获”。双方结合,孕育出近代的“空想社会主义”,参见《理想国》、《乌托邦》、《太阳城》等。相比之下,儒家信奉之“天道”,由古圣先贤传世,当代统治者有服从的义务,而无制定或随意诠释的权力。因此,君主未必正确,进谏为臣子本分,“文死谏”乃死得其所,而传说中的昏君皆为不纳忠言、残害诤臣之辈。故海瑞上疏,贬皇帝至一无是处,嘉靖囚而不敢杀,更无抹黑批判之举。古代文字狱,概由心理变态之流为之,绝非常态。至于官对民,贤之于不肖,仅可教化而不能强迫“正确地思考和生活”。此外,儒家重义轻利,却不弃利,孔子仅反对不义的“富且贵”,更对“寓于利”的小人网开一面。而早期直至中世纪的基督教,以财富为耻,称“富人进天堂难于骆驼穿过针孔”。其社会风俗,富人临终之前,需为财富而忏悔,散出部分财产,以免堕入地狱。以上比较,可说明一极重要的问题,即半个多世纪以来神州社会所谓“封建遗毒”,主要是舶来品,与老祖宗无关),融入宋明理学糟粕(理学家承接韩愈、李翱见解,推崇《大学》、《中庸》、《孟子》,强调天理与人欲、公与私的对立,以道德教条代替一切,耻于言利与力。进而宣扬人皆可为圣贤的歪说,竟欲剥夺匹夫匹妇做“小人”的权力。就其糟粕而言,与早期基督教有相通之处。毛生长于三湘,当地理学熏陶深厚,至清末民初而不绝,如宋教仁日记,贯穿学王阳明做圣人之志。故毛以理学余绪充实列宁主义,形象表达于“十亿神州尽舜尧”、“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之类口号,遂铸成现代社会思潮最左一派)。
列宁主义,王道其表,霸道其里。其宗旨追求完美和谐社会,以宣传、教导,从动机上改造人类,消灭私的成份。然大逆人性,故以霸道强扭人性之瓜。一则由少数先锋队全面控制话语权及生产资料;二则妖魔化敌人及持不同意见者,施行仇恨教育(如国人熟悉之“地主”形象,与事实全不相符,目的在于激发对阶级敌人的仇恨。其中,戏剧化的“四大地主”更属虚妄,唯一有原型的人物——刘文彩的故事纯系捏造,参见《刘文彩真相》),以阶级斗争打击异己(D的创始人陈独秀晚年著有《无产阶级与民主主义》等文,彻底反思列宁主义,尤其是阶级斗争学说)。
背离人性之道,未见能长久者。列宁主义行之未几,渐入自身之反面(1944年,奥威尔《动物庄园》一书问世,以童话寓言小说揭示列宁主义的本质与结局)。在苏东国家,适应现实,承认政治级别下的社会差异,经济活动掺入少量激励机制,于是,社会之名实愈加相反,彰彰可见(美国记者赫德里克·史密斯1976年所著《俄国人》,揭露苏联社会意识形态之犬儒主义本质,相当于哈维尔所谓“后……社会”)。在神州,“苏修”之路不通(1958年,张春桥发表《破除资产阶级的法权思想》一文,为先帝激赏。此文充分反映出列宁主义无法解脱的自相矛盾,而张、姚为人极端廉洁、克己奉公,私生活无可挑剔,与他们批判的“走资派”相比,折射出官方理想的悲剧性)。霸道压制下的社会矛盾日积月累,终借WG全面喷发。其势之猛,对抗之残酷,远出先帝意料之外,宣告毛思想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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