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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奖文学委员会主席回应质疑:我们的奖不是颁给国家

2012年12月14日 14:02
来源:南方周末 作者:姜丰 朱又可

瑞典学生们站在窗口,等待着莫言前来演讲。韦斯特伯格对中国作家的建议是把作品翻译成欧洲语言,而不仅仅是瑞典话,“因为懂中文的实在太少”。

有些“小秘密”公众是知道的

南方周末:莫言获奖后你听说了关于他的争议吗?

韦斯特伯格:当然。我听到有来自不同方面的争议。比如有批评来自赫塔·米勒,前几年的一位获奖者,她批评说文学奖应该颁给更传统、经受过苦难的中国作家。但就像我们说的,我们的评选标准不包括政治背景。所以无论莫言在中国还是不在中国,我们都不会改变对他作品的评价。

南方周末:2012年5月就有人声称已经知道莫言获奖的决定,你认为这属实吗?

韦斯特伯格:我希望这不是真的。我们试图保持评选过程的保密性,当结果公布的时候它会是一个惊喜。同时我们也不认为作家们应该为此感到紧张,因为他们不应该知道。传言总是有的,每年都是这样。有时猜测是正确的有时是荒唐的。但有些“小秘密”公众是知道的,因为有人会泄露。在过去这些年来,的确发生了个别成员泄露秘密的情况,但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现象了。我不认为我们委员会和学院内部散布了任何传闻。

南方周末:可是在宣布莫言获奖前,中国媒体就接到了报道诺贝尔奖颁奖典礼的邀请,这是过去没有发生过的。

韦斯特伯格:我不这样认为,因为我们以前邀请规模较小,所以向更多国家和地区发出邀请函,并不只是中国。我们给拉丁美洲,还有美国也增加了很多邀请,因为有人抱怨美国很少有人获得诺贝尔文学。所以我们这次放宽了邀请范围。

南方周末:但对中国媒体来说这是第一次。

韦斯特伯格:是的,但邀请是由诺贝尔基金会发出的,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决定,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候选人是谁。我们的常任秘书一直也是诺贝尔基金会的董事会成员,所以操作层面上我们互通消息,但是关于候选人我们没有任何沟通。在诺贝尔奖文学委员会中,我们的一切都是保密的,甚至基金会的董事长也不知道。

南方周末:瑞典媒体批评马悦然作为莫言小说的翻译者,却同时是学院成员,这样的身份重叠没有违反任何规定吗?

韦斯特伯格:我希望为马悦然辩护。他是中文文学专家,他在大陆和台湾也享有盛名。他的确是瑞典学院的成员,而这正是为了能让他翻译、介绍给我们中国的优秀文学作品。他也成功地翻译了众多中国文学作品,那是他的任务,就像我的任务是介绍和翻译非洲文学一样。所以指责他作为莫言的朋友是不成立的,我本人和几位获奖者都是好朋友但这并不会影响我的判断力。2011年的获奖者,诗人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他的很多作品现在也被翻译成了汉语。我认为马悦然受到了不公正的指责。

南方周末:诺贝尔奖的评选过程为什么要保密呢,尤其在评选年之后的50年内?

韦斯特伯格:这是一个非常早的规矩,早期的委员会认为这会是一个非常隐私的活动。如果你问我,在我来看50年并没有多久,我会说20年也可以,我不介意。我每年都会小心地去写作和阅读对于这些候选人的文章,我的子孙不应该看到这些而感到羞愧。我现在回看已经解密的档案,意识到他们并非没有认真对待他们的使命。

南方周末:未来如果诺贝尔奖的一些规定可以被修改,你会修改“将评选过程保密”这条规矩吗?

韦斯特伯格:不会。我当委员会主席已经七年了,当然变化总是会有的,但是这个规定不应该变。我认为应该在一定时间内保密,从而保护仍然在世的作家。

赛珍珠也许就不配诺奖

南方周末:为什么文学奖总比自然科学奖带来更多的争议?

韦斯特伯格:每个人都可以读小说,读文学作品,文学也更紧密地和社会相关联。诺贝尔奖被授予一些医学界的科学家,很少有人能够理解和评价他们的成就,可能在业内也会产生科学上的争议,但我们这些局外人无法介入。

南方周末:你同意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有些优秀和有资格的作家并没有能够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吗?

韦斯特伯格:当然,这是非常让人惋惜的。很多人可能会说瑞典学院忽略了他们,但并不是这样的。比如很多优秀作家的作品是死后发表的,例如普鲁斯特和卡夫卡。我加入瑞典学院前,知道沈从文先生非常非常接近获奖,但是他不幸去世了。等人们意识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晚了。同时像詹姆斯·乔伊斯或者弗吉尼亚·伍尔夫这样的作家是不会得到他们国家的推荐的。但还是有些作家确实被我们忽视了,例如在我任职的十六年间就有作家应该获奖但是不幸去世,例如雷沙德·卡普钦斯基等等。

南方周末:但是诺贝尔奖的确颁给过已经不在世的人。

韦斯特伯格:但那是一个特例,那一届奖颁给了瑞典学院常任秘书埃里克·阿克塞尔·卡尔费尔特,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诗人。当他在世的时候,我们提出给他颁奖,他说:“不,我拒绝受奖。”他去世后,我们把奖追加给了他。这个1931年的诺贝尔奖是历史上惟一的例外。我们之后起草了一项规定:从此之后再也不将诺贝尔奖颁给已经去世的作家。

南方周末:在那之前是没有这样具体的规定的?

韦斯特伯格:之前没有。但是如果获奖通知是在10月发出的,而获奖作家在11月去世,那他还是可以得到诺贝尔文学奖。不久前类似事件发生在一个医学奖获得者身上。他去世了,他的妻子来替他领奖。

南方周末:有没有作家获奖之后,觉得他其实不配这个奖项的呢?

韦斯特伯格:回顾历史,我们确实有把奖颁给一些我认为不配获此殊荣的作家。比如1920、1930年代就是诺贝尔文学奖的最低点,比如赛珍珠,她写过关于中国的书,还有约翰·高尔斯华绥,和他们同期的一些作家可能更有资格获奖。总体来说,诺贝尔奖的殊荣基本上是在二战之后建立起来的,同时总体来讲获奖者都是非常优秀的作家。

南方周末:过去十几年间没有美国作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你认为这是为什么?

韦斯特伯格:仅仅因为我们认为他们没有达到我们要求的水平。我不认为美国近来出现了像莫言一样的作家。这是我们的想法,但是美国方面就很气愤。

作品!作品!只看作品!

南方周末:你认为诺贝尔文学奖会多大程度受到政治因素的影响?

韦斯特伯格:我们的原则非常简单也非常强硬:我们的选择永远不会是政治性的选择。过去的获奖者有共产主义者,比如若泽·萨拉马戈和巴勃罗·聂鲁达;还有塞拉和丘吉尔;也有在流亡的作家,比如约瑟夫·布罗茨基。但是我们没有仅仅从政治角度出发,我们关注作品和作品反映出的内容。我们的决定不包含政治因素,但是决定带来的影响通常是政治化的。人们通常会说这个作家是这个党派的,那个作家从来没有游行过,或者这个作家一直在抗议等等,但是这些都不是我们注重的。我们告诉这些人去读作家的作品,仅此而已。通常在诺贝尔奖决定公布前夕会有媒体对这些政治背景进行报道,我们问这些新闻工作者:“你们有没有读过这些作家的作品?”没有,通常他们都没有读过,没有时间。但是他们需要新闻,所以一般矛头就对准了作家的国家和政治背景。但这些都是在诺贝尔奖之外的。

南方周末:诺贝尔文学奖的第一个十年更加关注欧洲作家和作品,之后关注拉丁美洲和美国,而1960年代关注到日本作家和作品,你觉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评选会把地理位置作为参考因素之一吗?

韦斯特伯格:我要再次强调的是,文学奖并不是授予国家而是个人。当然我们阅读其他语言文学的能力逐渐在提高,我们也在更加关注这些文学作品,印度尼西亚、澳大利亚,还有很多不同的非洲文学,我们在尽最大可能去阅读和理解。就像你说的,一开始的时候诺贝尔文学奖非常欧洲化。

瑞典学院最初非常犹豫是否接受授予奖项的责任,因为学院成员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知识来评判。所以当阿尔弗雷德·诺贝尔的遗嘱指出这一点的时候他们都很吃惊。

你说到美国或者美洲,其实并不能说下一个就是美国或美洲为中心的阶段,因为任何一个时期的评选都是混杂的,这种全球的关注范围在1960年代后尤其突出。

南方周末:根据诺贝尔的遗嘱,他希望文学奖授予理想主义者的作品,你怎样理解他的用意,在过去的一百年里这一点有变化吗?

韦斯特伯格:我不认为我们还坚持这一观点。诺贝尔说的是一个方向,而我们并不是很确定如何定义这个方向。比如塞缪尔·贝克特,他在1969年获奖,他的作品描述了最底层消极情况,他的作品为身处那样环境的人们提供了一种勇气和力量。你可以说贝克特通过描绘我们最恶劣的一面反而为人性做出了贡献。但他同时也是一个非常悲观和黑暗的作家。所以我们已经不把理想主义当作惟一标准了。

南方周末:那么委员会是如何评价和做出最后的决定,诺贝尔文学奖的评选标准到底是什么?

韦斯特伯格:和科学不同,文学评选并没有具体的标准。你可以说某位科学家为人类健康做出了多么大的贡献,但同样的评价很难给予一位作家。所以文学奖的颁奖,是由我们这些有深厚文学阅读经验的人,挑选出认为非常杰出的作家和作品来,就这么简单。我们不会去评估他的其他方面,他可能之后会犯罪,会有家庭暴力,等等,但是这些都不是我们关注的。

南方周末:你个人对莫言的小说怎么看?你说过相比于《生死疲劳》,你更喜欢他的《丰乳肥臀》,是这样吗?

韦斯特伯格:我的观点是莫言不同于过去获奖的作家,在我看来他不光是中国更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叙事者。他极度富有原创力的叙事超越了国界。我读过他的12本书,有时别人问我,我可能会说《丰乳肥臀》,但我完全可以列举他的《天堂蒜薹之歌》或者其他作品。        

[责任编辑:杨海亮] 标签:韦斯特伯格 诺奖 文学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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