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杂志》月刊所登的照片

住公寓听市声

“城市里挤挨着的人和事，张爱玲都很留意。开电梯的工人，在后天井生个小风炉烧东西吃；听壁脚的仆人，将人家电话里的对话译成西文传给小东家听；谁家煨牛肉汤的气味。这样热腾腾的人气，是张爱玲喜欢的。”———王安忆

和现在很多上海人一样，张爱玲住的是公寓房子——常德公寓、华懋公寓、重华公寓……因为住公寓，张爱玲能够遭遇高楼的雨。在张爱玲眼里，“风如果不朝这边吹，高楼的雨是可爱的”:“有一天，下了一黄昏的雨，出去的时候忘了关窗户，回来一开门，一房的风声雨味，放眼望出去，是碧蓝的潇潇的夜，远处略有淡灯摇曳，多数的人家还没点灯。”张爱玲的公寓生活，最喜的是“听市声”，要听着“克赖，克赖”的电车声才能入眠。

对性情孤僻的张爱玲来说，公寓是最理想的逃世之处。“厌倦了大都会的人们往往记挂着和平幽静的乡村，心心念念盼望着有一天能够告老归田，养蜂种菜，享点清福，殊不知在乡下多买半斤腊肉便要引起许多闲言闲语，而在公寓房子的最上层你就是站在窗前换衣服也不妨事！”

“然而一年一度，日常生活的秘密总得公布一下。夏天家家户户都大敞着门，搬一把藤椅坐在风口里。这边的人在打电话，对过一家的仆欧一面熨衣裳，一面便将电话上的对白译成德文说给他的小主人听。楼底下有个俄国人在那里响亮地教日文。二楼的那位女太太和贝多芬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一捶十八敲，咬牙切齿打了他一上午；钢琴上倚着一辆脚踏车。不知道哪一家在煨牛肉汤，又有哪一家泡了焦三仙。”

在公寓房子里，张爱玲一个人，饶有兴味地体会这些有着贴肤之感的生活细节，“远兜远转”地，让思绪落回人间俗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