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周刊:你认为当前我国的孩子教育存在哪些问题?
吕栋:不是“哪些”问题,是整个儿的问题。我想,教育部门、教育专家,包括教材编者,不会看不到教育的问题。我相信他们也想改变。在我从教这十几年里,就经历了好几轮“教改”。如今走到了“课程改革”阶段,诸如“素质教育”、“人文素养”之类的词语,在课程标准和教育部门的文案中高频度出现,看起来很美,很接轨。但中小学教育的基本实质有没有大的变化呢?我看变化比较大的只是教材。所谓“教育改革”,也许理解为教材改革更加准确些吧。
就教材看,公平地说,是进步了。比如,3套小学语文教材中,出现了一些优秀文本——尽管太少;而领袖崇拜、英雄主义情结以及意识形态灌输的篇目明显减少——是减少,不是没有。
问题是教材背后的思维意识,以现代文明的尺度来衡量,仍然滞后。道德说教文本,因为面目生硬,基本被弃用,但正如你看到的,落后的道德观念在教材中仍有市场,比如“孝”,比如“报”,比如“听话”、“服从”。只是硬度减弱,刚性的道德砝码变成了软性的道德诱饵,愿者上钩。这种道德陷阱,在面对尚未完全形成独立判断能力的小学生时,杀伤力可想而知。
细读3套小学语文教材的“母亲”文本,可以发现这样一个脉络:以“母亲”为载体,以“母爱”为饵料,以读者文摘体的、心灵鸡汤式的语言为介质,达到规训的目的。
刘小枫在《拯救与逍遥》中讲到,“塔科夫斯基在小时候,他母亲就给他读《战争与和平》,从此以后,塔科夫斯基‘再也无法阅读垃圾’。”我们的编者能不能让我们的孩子在读过他们编的课文后,从此弃绝垃圾阅读呢?
人物周刊:社会应为这种教育承担起什么责任?
吕栋:我时常悲观地认为,如果今天社会对教育能够做到零介入,也许才是好事。可惜学校不是空中花园,超负荷的社会压力,功利性的社会期待,以及过多的体制化功能,是对教育最大的伤害。我们教育的社会功能被压缩为“人材培养”,而非“人的教育”,助长的是鼓励应试、追逐学历的社会风气。而培养“接班人”的政治目标,则使孩子早早地被体制化。
语文教育专家,每每强调“文道并重”,要在语文教学中融入德育目标。这个道是什么道,德育又是什么样的德育呢?想想看,“后宰门”孩子一声“连爷爷,您回来啦”,在台湾被制成手机铃声。是不是有点像笑话?
试想,如果社会不能保护公民自由表达自己意见的权利,那么我们如何期望孩子的个性得到真正的发展?如果社会奉行的正义模式是“所有动物都平等,但有的动物更平等”(奥威尔《动物农场》),那么我们如何让孩子拥有正直和善良?如果社会不能建立一种体制,可以制止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那么我们如何让孩子相信遵守法律是公民的必要素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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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小瑾 编辑:严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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