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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大学教授艾什:没什么比中西方的对话更重要

2012年05月17日 11:03
来源:南方周末 作者:刘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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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瑜:您知道,言论边界在中国是一个热门话题。对于限制言论,人们有各种辩护,有一种说法我觉得很有意思,这种观点在中国有很大的市场,大意是:倡导言论自由,是因为我们相信观念的市场正如商品的市场,会形成优胜劣汰的机制,但我们怎么能肯定,好的观念一定会在“市场”上战胜坏的观念呢?如果是劣胜优汰呢?比如,我们有很“垃圾”的娱乐节目,也有含金量很高的“发现”频道,但垃圾节目的收视率远远超过“发现”,如果这是言论自由的后果,难道不应该限制言论自由、“干预市场”,让好的内容战胜坏的内容吗?

艾什:那么谁来决定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呢?

刘瑜:我不知道。也许有人可以回答,由政治的或宗教的或知识的精英,甚至民众自己,您知道,民众也可以通过民主机制来限制言论自由。总之,各种精英乃至民众,也许他们可以平衡观念市场运行的结果。

艾什:“观念市场”这种说法非常美式,但古典自由主义的看法是不同的。古典自由主义对言论自由的辩护,主要是几点:第一,我,作为一个个体,如何寻求真理?如果我不能获知所有相关事实和看法,我如何可能知道真理是什么?第二,我们,作为一个群体,如何实现治理?如果我们不能获知所有相关事实和看法,我们如何找到最好的公共政策?第三,我们如何创新?如果我们不能展开我们的潜能——其中往往包括说出在当时被视为“疯狂”后来被证明为事实的看法,我们如何保持创造性?这是为言论自由辩护的三大理由。但这种自由当然也是有界限的,因为自由不是无政府,但这种限制应该是人们商讨的结果,而不是强加的。

刘瑜:我同意您的看法,但还是想追问一下,如果在一个言论自由的环境里,质量低劣的言论战胜质量优秀的言论呢?尤其在文化发展相对落后的地区,煽情言论很可能比理性言论更有市场。

艾什:我觉得这不是一个言论边界的问题,而是一个社会的——尤其是媒体——结构和习俗的问题。如果仅让市场来决定言论的内容,那么公共领域很可能不够健康。这种情况下,也许应该做的不是限制言论自由,而是补充它。比如在英国,我们有公共广播电视台,像BBC那样。你知道英国每个有电视的人都要交“许可证费”,这是很大一笔钱,这些钱用来资助BBC,而BBC则有义务提供公平、信息充分、有教育性质的节目。这仅仅是一个例子,还有其他方法可以支持媒体来提供质量高的内容。顺便说一句,如果一个人就喜欢看垃圾节目,那是他的选择,没有必要用过于精英的态度来看待他。当然应该有积极行动,使愿意看高质量内容的人们有选择余地。

刘瑜:刚才您谈到言论自由也应该有边界,您认为哪些原则可以成为言论自由的边界呢?比如最近在美国有一个重大争论,就是关于选举资金的问题。在Citizens United v. Federal Election Commission判例中,最高法院以“言论自由”的原则保护公司或工会的大额资金助选,但有人认为这种言论自由伤害了平等。在您看来什么原则和言论自由原则一样重要、可以用以限制言论自由?

艾什:我们的言论自由准则草案,恰恰是回答这个问题的。准则草案从一个基本前提开始,即人们有权在所有领域自由表达自己并接受不同信息和观念,这也是《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第19条的内容,几乎所有国家都签署了这一公约,包括中国。这是一个讨论的起点。然后在这个起点上,我们可以问,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两个方面,一方是力量的培养(empowerment)。如果你是非洲一个快要饿死的农民,没有机会接触报纸或互联网,那么“言论自由”这个理论上的权利对你来说有何意义?所以言论自由不仅仅是一个权利问题,而且是一个能力问题。另一方面,使文明、得体的交流得以可能的言论边界是什么?然后我们就应探索言论的边界,比如隐私、国家安全、宗教……在这些个案中探讨法律可以接受的界限是什么,同时也探讨社区道义可以接受的界限又是什么。我们必须在这些关键领域分别探讨作出判断。

至于金钱,美国在言论自由方面的确是个榜样,但金钱今天也极大地扭曲了美国的言论自由。你提到的Citizens United判决认为,公司和个人拥有一样的言论权利。在我看来这是非常错误的,是对言论自由的扭曲。我认为言论自由,无论是作为权利还是能力,都属于作为个体的人,而不属于任何集体,也不属于公司。

刘瑜:言论自由的文化基础是宽容——没有宽容,人们很可能诉诸政府权力来压制他人言论。那么,这种宽容来自何处?您可能知道,中国文化并不十分推崇宽容,我们常常寻求“统一思想”,我们的政治和教育体系常常灌输一种观念,就是所有问题都有且只有“一个”正确答案,因为只有“一个”正确答案,那么对于其他答案,就应诉诸权力去压制。

艾什:你对中国文化的观察很有意思。我认为创新的历史——不仅仅是技术创新,也包括制度创

新——恰恰来自推翻“既有的智慧”。中国如果想从粗放型发展转轨到集约型发展,从适应性创新走向开创性创新,就需要突破“既有的智慧”。但这只是对言论自由的工具性理解。另一方面,人与人是不同的,我们得学会与差异相处。两个办法,一个让别人闭嘴,“你尊重我的禁忌,我尊重你的禁忌”,但问题是,如果把所有文化所有社会的禁忌加起来,那么这个世界上可以谈论的东西就很少了。另一办法则是,探索我们可以和平谈论差异的方式,种族差异,宗教差异,性别差异,政治差异……中国是一个充满多样性的国家,而且身处一个多样性的世界里,所以必须学会与差异相处。

[责任编辑:何宇达] 标签:一个 经学史 和平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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