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身启示录

两个贝克汉姆：(左图)洛杉矶银河队的“万人迷”大卫·贝克汉姆；(右图)肯塔基野猫队的10号球员特万尼·贝克汉姆，在2012年NCAA男篮锦标赛的夺冠之夜。图片分别来自盖蒂（Getty Image）图片社的Robert Cianflone和Jeff Gross。

假期，第一天。一大早醒来的我精神还不错，便一路小跑到了海边。刚打探了两眼，突然觉得一股寒意袭遍全身——我震惊地发现，自己是整个海滩上，唯一一个浑身上下没一丁点纹身的人。是的，除本人以外，每个人都在身上纹了点什么。虽说根据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的数据，全美如今是有超过四千五百万人给自己纹了身。但在这一个周末，我似乎有一种错觉，所有的纹身者仿佛都涌到了佛罗里达的海滩上；那些无处不在的纹身，好像在对我冷嘲热讽。在这些家伙眼里，我就是个简直就是个“失败”与“活该”的化身，一个跟他们病态、扭曲的“潮流”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但我可不这么认为。作为一个不纹身者，我是个英雄，是最后一个坚守底线的人。我就像是《最后一个人》中的查尔顿·赫斯顿，在地球上所有人都变成半人半鬼的丧尸时，独自扮演着地球上唯一的正常人的角色。

纹身的流行当然算不上什么新闻了。不过最近几个月，纹身似乎突然从一种时尚，爆发成了势不可挡的瘟疫。就拿大卫·贝克汉姆来说吧。小贝以前身上是有点这这那那的纹身，但现在呢？他整个上半身几乎都被纹了个遍。而对跟我们一样每年都关注着NCAA“疯狂三月”（注1）的家庭来说——我丈夫可是个大学篮球的铁杆粉丝——肯定都留意到了今年各种纹身图案的爆发，简直让人把眼镜都碎了个遍。

但这些夸张至极的纹身，已经不仅仅是体育赛场上的奇葩了。在佛罗里达，不管我往哪瞅，都能看得到躺在吊床上的老头们，还有他们被阳光晒得发亮的健硕身躯上，闪耀着的“Margaritaville”这样的字眼。女郎也不例外：今天我就碰见了一个过气的南海滩女郎，猜猜她在右肩上纹了什么？一只狼蛛！每次她手中的饮料往嘴里送的时候，那只大蜘蛛就会跟着她的动作一动一动的。而且这还不只是什么个例：我甚至在棕榈滩镇（Palm Beach）那些专为白人精英（WASP，注2）服务的浴场和网球俱乐部里业看到了纹身。什么？好吧，确实，它们只是出现在了代客停车的服务员腿上而已。不过等着瞧吧。等到明年，出席纸牌沙龙的老家伙们，就会炫耀他们的千奇百怪的纹身了。记着我说的话。

从前，给自己纹身的原因有且只有一个：它能向世人宣布你是个令人生畏的鬼佬、叛徒、小贩、亡命徒、反社会者。“别惹我，因为我是个疯子”就是你想表达的意思。这也确实管用。还记得《猎人之夜》里的罗伯特·米彻姆吗？当他切开谢利·温特斯的喉咙时我们不会有丝毫的意外：当我们看到他在指节上纹着“爱”与“恨”两个字眼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事情不会善了了。纹身就是恶意伤害象征。

让我们回到现实。如今，纹身倒是已经没了从前的特殊含义——于是，现在纹身没有任何意义了。有纹身就说明“你有纹身”，仅此而已。

不过，尽管去纹身是毫无依据了，但不纹身还是找得到以下几个理由的：

一、浪费时间。干坐几个小时，就为了让某个不入流的家伙在你背上纹个莲花、鬼脸或者“月光”（注3），实在是对时间大大的浪费。你还不如拿这些时间去学学踢踏舞或者手风琴什么的。

二、浪费金钱。那些“纹身艺术家”们动不动就要价每小时一百五十美元。而纹满一只手臂可以足足花上40个小时。好得很，六千美元没了。还得附加激光去除纹身的六千美元——等你人到中年的时候，这些纹身就显得不伦不类起来；而且它看起来再不像是只恶龙，反而像是个被挤扁的松鼠。于是你从一个龙纹身的女孩沦为一个松鼠纹身的老太婆，代价只是一万两千美元以及数小时的痛苦而已。

三、给传染病大开方便之门（例如丙肝）。跟纹身相关的可怕传染病真是数不胜数。除了那些血液传播的病菌之外，最新的研究表明，有些纹身还能对淋巴结造成骇人的伤害。

四、疼痛。即使是大牢里最丧心病狂的死刑犯也承认，纹身是件够疼的事——我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从不在纹身店里浪费光阴，所以我能从一集又一集的微软与国家广播公司（MSNBC）的系列纪录片里，了解到美国囚犯生活的方方面面。在这部关于纹身纪录片里，你能看到两个小子在对方的眼白上“纹身”；更令人震惊的是，居然还有人炫耀自己用哥特体在喉咙上刻下的FRESNO（注4）一行字。

既然纹身有这么多令人无法忽视的弊端——浪费时间，浪费金钱，带来痛苦，还可能对健康有害——我几乎难以理解这一波纹身浪潮是如何出现的。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么？

据我看来，事情是这样的：纹身已经不再只是纹身了。它俨然已成为一种在文化意义上已经被接受的“自我伤害”的方式。参与其中的每一个人（也就是除了我以外的所有地球人），都是在为自己的麻木不仁和与世隔绝找一服解毒剂；而这些问题，来自于他们愚蠢无知的以屏幕为中心的生活方式。如果你整天只知翻看脸书、沉溺游戏、在线涂鸦，还有刷新Slate杂志，你最终必将沦陷在一种麻木的幻境中。你只能绝望的乞求，纹身针扎入身体的痛苦能让你幡然醒悟、重焕生机、回归现实。在你醒悟之前，你将会用你穿孔的嘴舌和颤抖的双手，乞求他们在你身上纹下一个发情的独角兽，还有一幅“月面的地貌”（见注3）。

但我没有沉沦其中，没有花上上千美元去在我的屁股上刻下SCRANTON（见注4），因为我没过着以屏幕为中心的生活。我几乎不懂如何启动我的电脑，而我只在等着接收坏消息的时候，才会带上自个的手机。

作者身着绘有埃德·哈迪作品的T恤（注5）Jonathan Skow摄

虽然我其实还有很多原因拒绝纹身，但最主要的一个，还是纹身这玩意的不可撤销。一个朋友把纹身戏称为“穿一辈子的喇叭裤”。这个天才般的比喻倒是给了我灵感，让我找到了一个“非永久纹身”的解决方案。对，就是这样！我买了件纹身艺术家埃德·哈迪的衬衫，于是我就把防晒保护和最时尚的纹身潮流天衣无缝的结合在了一起。穿上它招摇个一整天以后，我还能直接把它脱下来扔进洗衣篮里。瞧见没？学着点，贝克汉姆先生。

当然，我还需要友情提示一下：许多人对埃德·哈迪先生有着毫无道理的恐惧。虽然说埃德·哈迪的设计是货真价实的——埃德确有其人，他是个加州艺术家，曾在上个世纪将亚洲审美结合到了西方纹身之中——但他的产品经常被和烂醉如泥、遍布泡疹还坚持泡在热水浴中的真人秀参赛者联系在一起。因此，穿埃德·哈迪老兄的T恤，你得冒着被时尚界内行人士鄙视到家的风险：我曾经穿着埃德衬衫的走进一家餐馆，碰上了设计师普拉巴·高隆；他刚对我说完“很高兴认识你”，边上的另一个设计师，约瑟夫·奥图扎拉，就对他来了句“你开什么玩笑呢？”——在扫了一眼我的打扮以后。

不管怎样，如果你们真的被我的“速效”纹身方案吸引，并也做好了当靶子被人鄙视的准备以后——说不定你们真的像我一样，宁可让自己淹死在鄙视的口水中也不愿被纹身针割下一块肉——你们可以去edhardyshop.com的网店，看看埃德老兄琳琅满目的存货了。我强烈推荐他的童装T恤：不仅便宜，而且更合身——童装的大号就跟成人装的小号一样。

我们的口号是——要脸，不要命！

原文链接：http://select.yeeyan.org/view/341130/343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