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器是物质性标注等级秩序的礼制符号

这是商代青铜器的主题纹饰之一，它到底代表着什么，这让很多专家学者多少年来费劲心机，有人说它是牛、是虎、是羊、是鹿，但更多的说法是，此为饕餮，是东海龙王的第五个儿子，是贪欲的象征。

王鲁湘：这个饕餮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唐际根：嗯，这个事很有意思，我们中国的这个老百姓，包括中国的学者，对这个当然也充满好奇，但是发问，就像问您这个问题，问得还不如外国学者多，我的一些研究这个青铜器的外国朋友啊，特别搞艺术史的，老想知道这个饕餮到底干什么的。

王鲁湘：对啊。它一个主题纹饰啊，你回避不了它。

唐际根：或者说这个饕餮它有什么含义啊，他们很多人写文章。

王鲁湘：嗯。

唐际根：很多就这个事专门开学术讨论会，提出了30多种解释。

王鲁湘：噢。

唐际根：那么比方说吧，在中国人里头，古典的解释是什么？饕餮就是种贪婪之兽。

王鲁湘：贪婪之兽。

唐际根：吃东西啊，这个吃不够，或者说凶残的一种象征。

王鲁湘：嗯。最后把下巴都给吃掉了，就老百姓说。

唐际根：这是中国的古典的解释，那么现代考古学出现以后，那么考古学讲究要客观。

王鲁湘：嗯。

唐际根：饕餮这个词一出现，就给了兽面纹一个解释，把它解释成贪婪的兽了，所以一般考古学家不用饕餮这个词，直接用兽面。

王鲁湘：兽面。

唐际根：那兽面干吗用的，也有不同的解释，这个中国学者啊有人说，这个兽面是这个表示一种这个死亡啊，或者什么，可是西方的学者，它就猜的就多了，或者叫研究的就多了，说这个饕餮面是干吗的呢？那有人说是这个，沟通人神的一个道具。

王鲁湘：一个道具。

唐际根：嗯，这个有的呢说这是什么呢？说这是这个商朝的人作为一个部族，或者一个族，它统治了黄河流域，遇到了当时很多的族，他们每个族有自己的图腾吧，嗯，那么饕餮是用来就是，是有意识地设计出来，兼有若干个族的元素的一个这么一个创造物，然后使每个族看到这以后，都觉得啊呀，我们家祖先在这儿沾了一点点，他就这样通过这个来维持统治，就是很多的猜测。

饕餮究竟是什么？在商朝人的心目中，究竟是什么，现在还没有答案。

解说：以饕餮为突出代表的青铜纹饰在商周时期，并非审美观赏的对象，而是诚惶诚恐顶礼膜拜的宗教礼器，但随着文明的进步，整个社会生活日益从蒙昧中解放出来，这些青铜纹饰也随之淡出历史舞台。

但它们并未真的就此消逝，现在中国西南地区少数民族的民间信仰中，在祭祀时所用的面具吞口，还有我们并不陌生的宅院大门上底座的扑手，等等这些，它们的文化基因中都与那远古时期的商代饕餮有着千丝万缕的传承关系。

唐际根：它这个就是一个是结构上或者是元素上，它是这个有一个比较清晰的传承，比方眼睛的突出，比方牙齿，这个嘴张得很大，饕餮那个很多有很多牙齿，就是能看得见的，都有牙啊，那么还有一个呢就是它那个，跟接通一起传递下来的那个，就是给人一种狰狞恐怖的感觉。

王鲁湘：恐怖的感觉。

唐际根：这个延续下来了。

王鲁湘：对。就是说，这种东西就是肯定是用来恐吓某种东西的，为什么会把它放到大门上头，因为在大门上头它要守门啊，要看家护院啊，要把外头的某种带有可能侵犯的一种邪恶的东西它要把它吓走啊，包括那个师公手里头的那个大的吞口的那个东西，它其来阻吓这个恶鬼的啊，所以大概这个饕餮在当时来说基本的这个功能也是这个阻吓性质的。

解说：青铜，当然不仅仅是用来铸造这种阻吓邪恶的礼器，它还有一个更为实用的功能，铸造兵器，它由此成为更直接用来维护统治，拓展疆土的工具，青铜武器在商代考古中的大量出土，也意味着在当时作为国家机器的军队已经建立。

冯好：青铜在中国古代，它可以说是一种战略资源，青铜它在进入了军事领域之后，它为这个掌握了成熟的青铜冶铸技术的部族或者说政权，为它的扩张，为它的社会复杂程度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性，所以说谁掌握了青铜，它呢就能掌握比较牢固的政权，所以说为什么青铜能够进入这个，能够成为神性，能够具有神性，能够进入礼制文化，这也是青铜的这种战略资源的重要地位，所分割不开的。

王鲁湘：如果从生产工具的精细程度来说，或许细石器时代许多工具的精细度，远胜于夏商的青铜制品，但我们更应该看到的是，石器时代和青铜时代，所依托的社会组织化程度，是截然不同的，青铜器的最终铸造成型需要历经采矿、运输、冶炼、成器，等诸多环节，从而衍生出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社会工业系统。

这种社会系统复杂性的提升，意味着它需要有一个相应复杂的社会形态与之相配合，于是，伴随着青铜时代的到来，“国家”随之出现，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罗丹的《青铜时代》中，这个刚刚苏醒的青年男子形象地表现出了人类，从蒙昧时期进入文明时期的状态，那么“商”作为国家形态被基本确立之后，它对中原周边地区在文化上有那些影响呢？我们又如何从青铜器的演变，看出其相互之间的关联呢？在下一期的《青铜之路》中，我们继续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