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网首页 手机凤凰网 新闻客户端

凤凰卫视

《文史我鉴》之我说穆旦:秀木何堪风无情

2013年03月11日 10:23
来源:新华副刊 作者:沙牧

诗人穆旦

1981年,《九叶集》出版不久,唐湜先生即给我送来了王辛笛先生的题赠本,同时还未卜先知地提醒我说:集子中的那个穆旦,就是搞翻译的查良铮!

我哦了一声。的确,对于我们这一代“长在红旗下”的年轻人而言,解放前(甚至“反右”前)的诗,既是很难读到,也是不敢读的,而不敢读的原因,当然是怕“犯错误”。所以,要不是唐先生的这一提醒,我还真不知道穆旦是何许人也!但要说穆旦就是查良铮,或者说查良铮就是穆旦,那《九叶集》中的九位诗人,我最陌生的和最熟悉的也都就是这位穆旦先生了。

我读过不少查良铮的译作,诸如普希金的《波尔塔瓦》、《青铜骑士》、《高加索的俘虏》、《欧根·奥涅金》、《普希金抒情诗集》,拜伦的《拜伦抒情诗选》、《唐璜》,《雪莱诗选》,《济慈诗选》,以及季摩菲耶夫的《文学原理》……其中平明版的《波尔塔瓦》、《青铜骑士》、《加甫利颂》,还是萧珊先生的女儿李小林送给我的。

“九叶派”的诗风,总体婉约清丽,相比之下,穆旦却显得有点另类,他的笔触常常涉及时政,像是他们那个时代的一个“愤青”。比如他1945年写的《旗》,竟然出现“资本家和地主拉你来解释”这样有着“阶级性”的批判性言辞,以致我甚至猜测这是否是他解放后添加的。而在《葬歌》中,他把自己喻成是一只“飞出长长的阴暗甬道”的鸟,说在“不知写出了多少篇英雄史诗”的时代,他唱的“只有自己的葬歌”,因为他是“一个旧的知识分子”,所以他恳求“同志们,请帮助我变为生活”……

当时已是提倡“创作自由”的年代,因而我觉得穆旦的这些诗,写得极是刻意,就像我们这些人在“文革”中所写的一样,无非是一种言不由衷的“迎合”之作。

一次,辛笛先生夫妇来杭州,我向他谈及了我的这一想法。辛笛不无苦涩地一笑,说,我们这群人都是有点“左倾”的,穆旦尤其如此;他在美国留学时的一些言论,还使许多人以为他是“共党”呢!所以,穆旦的《葬歌》虽是“合时”之作,其所表达的情绪,却不是言不由衷,而是绝对出于真诚的——当时,我们谁不在努力改造自己?谁不想让自己脱胎换骨成为新时代的一员?也正因如此,所以当《葬歌》遭到批判,说它是在宣扬“没落的资产阶级个人主义”思想时,穆旦就The mood is very low(心情很是低落),且从此不再写诗了……

我无语。此类一不当心就犯错误,不得不处处设防、步步当心的境况,我们这一代也深有体会。有位同辈诗人曾有过这样的自我嘲侃,他说:我们所以写不出好诗,那是我们当时的脑袋,一半装着保险丝,为了不犯政治错误;四分之一装着柴米油盐,为了艰苦生活;只剩下的四分之一投入创作,你说谁还能写得出好诗来?

话虽这么说,但我们毕竟比穆旦们幸运多了!因为粉碎“四人帮”之后,提倡解放思想,提倡创作自由,我们还正当年轻。而应当感恩的是,穆旦(允许我以此名字行文)专事翻译而放弃写诗,对他或许是一种无奈,对我们却是一大奉献——要不是他,我们又怎能在那些年代就读到那么多的外国诗呢!

[责任编辑:杨海亮] 标签:穆旦 辛笛 婉约清丽
打印转发
3g.ifeng.com 用手机随时随地看新闻 凤凰新闻客户端 独家独到独立

商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