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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丹青:我们没有一件事不在学 得老老实实再学一百年


来源: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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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丹青坚持只做电影类评委,而不做艺术类评委。代导演拍过《野山》,九十年代又有一部《二嫫》,都尝试去政治化,尽可能质朴呈现土地、人、岁月,但和《美姐》的纯度比,都不如。

陈丹青坚持只做电影类评委,而不做艺术类评委。 (南方周末记者 蒋彬/图)

我看眼下的新电影,总的感觉,一切不像发生在我所居住的这个国家。问题不是学西方——我们没有一件事不在学,得老老实实再学一百年——但感受必须是你自己的,是西洋人不可替代的。——陈丹青

这三部电影,三个类型:校园青春片,西部公路片,乡村剧情片,无法比较。如果都是青春片,我就能投票。

中国早该有青春片。“致青春”还嫌拍得太兴奋,但很认真,值得鼓励;《无人区》比宁浩早先拍得更专业,一惊一乍,噱头会弄了,但那是一部中国人出演的美国电影。

《美姐》打动我。这类素材、美学,源头起于第五代导演,可是直到贾樟柯才拍对,到了《美姐》,更朴素,更本色,有些局部让我想起帕索里尼,但不是《无人区》和美国电影的相似性。《美姐》非常“中国”——我初看帕索里尼的《十日谈》和《阿拉伯之夜》,处处想起中国的农村和农民——《美姐》那位草根演员,可能是三十年来我看过最棒的,影视教育休想培养这种演员。

但我很难给《美姐》投票。它是我的纠结:这类美学太接近五零后趣味,过时了,今天如果标举《美姐》,意味着青春片和西部片不好。不是这样的,我乐于见到各种商业片,可是投了票,心里对不起《美姐》,只好弃权。

这种纠结,牵涉中国电影的问题。《美姐》的主题和美学,三四十年前就该有了,等到我们学会把握它的语言,语境和观众失去了。它不会有票房。时代变得太快,太势利,类型片并未因此更多、更好,反而以一种类型挤压淘汰另一种类型。你去看欧美电影,伊朗和东欧电影,每一代导演都拍《美姐》那类朴素的电影。2012年罗马尼亚的《山之外》,欧洲都叫好,中国人既不会去拍,更拍不好,就算拍得好,没人看,没人觉得好。

第四代导演拍过《野山》,九十年代又有一部《二嫫》,都尝试去政治化,尽可能质朴呈现土地、人、岁月,但和《美姐》的纯度比,都不如。要是跟世界电影一块儿走,没有断层,《美姐》应该出现在1950到1970年代,那是意大利新现实主义和法国新浪潮时期。另一面:1970、1980年代中国拍了不少伪农村、伪爱情、伪民俗电影,人看厌了,今天你扔个《美姐》出来——又是乡下,又是北方农村的傻恋爱,年轻人一看就烦。

农村,农民,是被时代蓄意抛弃的,是实现伪现代化之后的社会阴影。《美姐》的泼辣辛酸,目前仍然是边远地带的真实,谁在乎?农民曾经是共和国文艺的超级符号,可是从未被诚实地表达过,等到八零后导演会表达了,却变成迟到的,被冷落的,尴尬的主题。

现在的七零后、八零后导演,越来越现实,以便制造越来越不现实的影像。大家适应了管制,熟练地绕过种种真实。我看眼下的新电影,总的感觉,一切不像发生在我所居住的这个国家。问题不是学西方——我们没有一件事不在学,得老老实实再学一百年——但感受必须是你自己的,是西洋人不可替代的。问题是,如今整个生活是一场合谋的骗局。大家默认这个骗局,并榨取利益。艺术只是其中一部分。中国电影赚钱了,大家进电影院了,但艺术的性命在哪里?艺术家越来越默契:别碰真实。咱玩些不真实的,得通过,得卖钱。概念和教条从未休息:当年的导演说,我要拍革命电影,今天的导演说,我要拍商业电影。这一念,害了电影——你真的有话要说吗?你有语言吗?创作的疯狂和本能,那种本能才会激发的智慧和能量,不值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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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胡涛]

标签:美姐 八零后 原创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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