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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村庄我的国

2012年11月17日 21:18
来源:凤凰网读书 作者:熊培云

选自《一个村庄里的中国》序言 作者:熊培云

还是从十年前说起吧。2001年春节,我回江西老家过年。基于岁尾年关的一些观察与感悟,以及对过去生活的回忆,我写了一篇题为“一个村庄里的中国”的田野调查,浮光掠影地讲述了当地农民几十年来的生存状态与生活变迁。这些文字随后发表在《南风窗》上。

之所以有此文章,得益于两方面的推动,一是因为偶然发现当时的《南风窗》上有不少关于中国底层社会的调查与评论,这些鲜活且有责任感的文字不仅让我的世界豁然开朗,也让我羞愧——同样是“提着笔杆子进城”的有志青年,为什么我在自己工作的报社一直碌碌无为,渐渐忘记了自己最热爱的乡土,忘记了故乡的那些人和事?二是受到曹锦清《黄河边的中国》一书的启发。准确说,不是因为书中的观点,而是因为书的名字。

我说“黄河边的中国”打动了我,并非我想照葫芦画瓢,由此炮制出一个“长江边的中国”来,而是说它让我相信:在每一个村庄里都有一个中国,有一个被时代影响又被时代忽略了的国度,一个在大历史中气若游丝的小局部。

(一)

时常有人会问,为什么你能够平心静气地去做一些事情?对此,我着实没有太多感悟。如果非要说明,无外乎两点:一是在农村长大的孩子,种过庄稼,尤其能体会什么是“要那么收获,先那么栽”(胡适语),所以多年来我能够像我的农民父亲一样本分,凡事尽职尽责;二是我同时坚持了一个原则,即在什么年龄做什么年龄最重要的事情,非你不可的事情。

具体到这本书,回到我的本乡本土去记录一个村庄的命运,由此省思这个国家一个世纪以来的波折,既是我的夙愿,也是我应有的担负。任何人都可以思考中国的前途,但没有人能代替我回到这个毫不起眼的小村庄。在某种意义上说,这个村庄是为我而存在的。几十年来,我熟悉这里的一切,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更有热情去记录它。有时候,“舍我其谁”未必需要多大勇气,你只是在做一件非你完成不可的事情。而且,我相信我回忆的激情同样只能通过写作平息。

至于这个村庄,姑且叫小堡村吧,它地处三乡交界,就行政地理而言,差不多是中国最偏僻的地方。记录这样一个村庄,有时候我也难免会打退堂鼓。在中国无比广袤的乡村,它既不像江苏的华西村那样“富得流油”,可以成为人们解剖时代进步的一个标杆,也不像河南上蔡县的一些村庄那样“穷得流血”,许多农民因为“血浆经济”染上了艾滋病——否则,我一定会像陈为军那样拍一部《好死不如赖活着》。甚至,每当我想到夏多布里昂笔下迷人的故乡贡堡、梭罗枕畔云飞雪落的瓦尔登湖时,我偶尔还会因为我的村庄事迹寥寥、乏善可陈而暗自伤感。

不过,这种遗憾转瞬即逝。我虽然不在这个村庄出生,却在那儿度过了童年与少年时期,对那里的一草一木、乡土人情总算是熟悉。而这些岁月,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决定了你的人生格调以及对幸福的直接体验。是的,这样一个村庄不足以成为先进或落后的典型,但正是它的平凡打动了我。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这里永远是世界的边缘、新闻的盲点。生活在这里的一代代人,他们的生命从不被人注意,他们像草木一样见证四季,又似屋檐飘雨,小径风霜,自生自灭。尽管这些人也会迫不得已卷入时代的风潮,然而他们又都是无名氏,具体到每一个人的命运,幸与不幸、恩恩怨怨却也总是孤零零的,仿佛与世界无关。他们从不曾在自己所处的时代里呼风唤雨,即使是那彻夜欢笑与啼哭,也难被外人听见。所谓“芸芸众生”,还有比这更具代表性的吗?

在中国浩如星海的无数个自然村里,它不过是卧于万花丛中的一粒微尘。而我,因为曾经在故乡的青山上终日游荡或在田间烈日里辛劳,切身体会了这片土地上的平凡生活,而且至今仍和那里的人们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愿意把它当作我观察时代兴衰与人生沉浮的窗口,并相信透过它悄悄然的消长以及时而浮起的喧哗,我更有机会理解这个时代以及深藏其中的土生土长的力量。

完成这一切并不需要什么雄心壮志,我唯一能做与想做的只是和《霍顿与无名氏》里那只天真的小象一样,告诉大家那一粒灰尘里有一群寂寞而鲜活的生命,同时借助我对时代的梳理,还原他们的生活面貌。如果有人像影片中的袋鼠妈妈一样坚持“凡是没看见的就都不存在”,那我也没有办法。我只能希望大家在看不见时能够用心去听——并且相信小人物有大命运。

[责任编辑:徐鹏远] 标签:村庄 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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