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乙：写作的目的不是为了回报

2012年04月14日 17:05
来源：南方都市报 作者：陈晓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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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错认为是推理小说家

南都：张爱玲说“成名要趁早”，你34岁才一炮而红，会不会焦虑？

阿乙：人在不同环境下出现的精神状态是不同的，我现在得到了一些东西，就淡开了，但如果现在没有得到，就会非常焦躁。28岁到31岁是写作的黄金年龄，很多作家的经典作品都是那个时段推出来的，后面就是“狗尾续貂”了。我32岁才开始写，这个年龄很可怕，我就给安慰自己：32岁才开始写和人家17岁起步，时间上没有任何优势，最后没有回报的话，不要难过，因为你写作的目的不是为了回报。

南都：那你写作的目的是什么？(来源:南方都市报 南都网)

阿乙：目的就是把自己动机抒发出来，让自己的作品留下去，超越传媒影响。当时老在想卡夫卡，想当卡夫卡一样的作家。卡夫卡在生前没有什么名声，死后才被大众发现。我后来问自己，没法成为卡夫卡，死了就是死了，那还写不写？后来劝自己把写作当作一种爱好，养着就可以了，像下棋打牌，养着就可以了。就开始写作了。

我现在还是很割裂，有些人已经把我当作作家，我一直认为我是一个喜欢文字的青年。在出了《鸟，看见我了》后的新书签售活动，有一些粉丝找我签名。在几个场子转了一下，你会发现有些面孔很熟悉，说明他们是从各个活动追过来的。

南都：现在你作品的销量如何？

阿乙：《寡人》只印了一万册，很少人会主动买这样的书。《鸟，看见我了》销量算不错，印了两次，持续卖了很久，有四五万册。

当时《鸟，看见我了》印了1万册，为了少亏些，在当当网上卖的时候被推荐到侦探悬疑、犯罪推理类型去卖，我知道后，长叹一声，感觉纯文学小说被糟践到如此！后来，我说服自己，只要保存我的文字就好，保证是我自己想写的就好。这导致的后果是，外国只要来侦探小说作家，就会请我出席活动，把我当作犯罪推理小说作者，就像东野圭吾一样。从这里，你会发现整个图书市场走投无路：一是没有利润，二是没有读者。

南都：《鸟，看见我了》卖了四五万册？在纯文学小说里比较罕见了。

阿乙：对，如果纯文学作品卖过10万册，就出问题了。除非是中国有一批读者的素质提高到一定境界，否则就是作品里有拉拢读者的居心，这不是我想要的。文学应该是“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事情。打个比喻，就像电视的收视率一样，如果超过一定的点，这个节目可能是成功的，但会向“低质化”走。

我挺敬佩那些作家靠写作赚钱的时候就去赚钱，不贴文学的标签；最可怕的是既想赚钱又想站在文学领域里的作家，带有一定欺骗性，导致文学的定义越来越不纯粹。

南都：“既想赚钱又想站在文学领域里的作家”，该怎么理解？

阿乙：就是说我一旦写作，多少钱都收买不走，但如果有人出钱要我写报告文学，我没钱了也会写，但我不会拿这当成我的文学，也不会说这个东西是我的理想，我只赚钱而已。前几年看到一个传统作家被某网站请去担任某活动网络文学的评委，他和我一样只是想拿一点钱贴补自己，所以得在台上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后来我想了想，就像煤老板用钱买名声一样，网站直接用钱给网络文学买一个文学殿堂的名声，这样会对后一代写作人造成定义模糊的障碍，他们会搞不懂何为“名门正派”，何为真正的文学。

南都：在你语气中，你定位自己是一个作者、文学青年，但现在被公认是作家，你会不会心虚，会不会对“作家”名号的“唾手可得”产生疑问？

阿乙：我不太关心这些东西。今年我做了很多活动，我判断做不做活动，就看对方出不出机票出不出食宿，这一点很重要，我不能自己掏钱。另外一点我要看时间投入，如果只有两三个小时，占用我两天的时间，我觉得很合适，因为我在那里可以全身心地在宾馆写作，我最喜欢在宾馆写，因为在宾馆里没有人吵你，想吃什么打个电话就给你送上来。

没有什么可以毁我自己，除了身体。这层标签不是我自己所想要的，我自己知道我自己在干吗，我又不是为了标签来做什么。有时候我在做活动的时候打瞌睡，有人善意地劝我，适当练一下口才。我这么回答他：“这不重要，我的人生目标不是做一个演说家、政治家，我只是一个写作的。我每次上台告诉自己，度过这2个小时就可以了。”死去的作家都不能给自己的作品营销，不能在微博转发作品评论，并不影响他作品的影响力，作品才是最让作家踏实的。

采写：南都记者陈晓勤

实习生徐畅(来源:南方都市报 南都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