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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乙:写作的目的不是为了回报

2012年04月14日 17:05
来源:南方都市报 作者:陈晓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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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最老的“新人”

南都:恭喜你获得第十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新人奖。你连续两年获得新人奖的提名,今年终于凭着《寡人》获此奖,对此你有什么感受?

阿乙:我可能是“新人”里最老的获奖者(笑),但我在写作上时间很短,只有三年多。这几年有一些人帮过我:过去认识的同事、朋友知道我作品后,主动帮我申报,这些奖自己来到我的身上,包括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和其它各种获奖我都不知情。我写作的目的不是为了拿奖。凡是奖项设置都有他们的趣味,我基本上免疫。如果为了拿奖而迎合性地写作,作品容易被另一只手牵着走,我会为此感到失落,就像拍电影为了拿奥斯卡金像奖结果落选那样失落,所以我不会为商业利益来写作品。

我常笑说给我奖了,能给钱就更好,那样我就能存一笔钱,不用打工,能安心写作。当然,被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提名两次,在今年拿了新人奖,使书的销量上去,我的版税也多了。

南都:你目前出版了小说《鸟,看见我了》、《下面,我该干些什么》等,《寡人》是唯一一部散文结集。提起“寡人”,会想到皇帝的自称,为什么将这本书命名为《寡人》?如何看待这部获奖作品?

阿乙:《寡人》是孤家寡人、单个的人的意思。很久以来我都是一个人生活,很孤独。这么多部作品中,我最喜欢《寡人》,写得很开心。《寡人》是以前在博客的结集,以灵感开头,以灵感结束,可以是十几个字,可以是几千个字。文章长长短短,可以自己控制。而写小说有点苦,小说是用一个灵感开头,用大量的制造、规划把灵感完成,来来回回,波段起伏,像是制造一种产品。有灵感的地方写得很潇洒,没有的时候,有一个算一个。比如,我喜欢一双鞋子,我拥有它就可以了,不一定要配套裤子、皮带。而小说就必须把一个人装备完全。

南都:你为什么叫阿乙呢?

阿乙:我真名叫艾国柱,是个很宏大叙事的名字,我父母希望我将来能从政,我后来不想走这样一条路,就在大学取了阿乙、红苹果、戈锋、傅红雪等笔名,阿乙最像笔名,就用到现在。

南都:你的经历很丰富,先是放弃了警察、公务员的职位投身到新闻行业,再到现在“铁葫芦”图书工作,换了七八份工作,工作地点也从郑州到上海、广州,再到北京,为什么会不断改变?

阿乙:我初二转学到县城,高三考上警校,毕业又从省城分配到另一个乡村,你能感受到当时的崩溃———从小在乡村长大,通过父母去了县城,通过考试进入省城,毕业又回到乡村的起点,很崩溃。那时候21岁,最有活力的时候,就立志要去纽约,就像《红与黑》的于连,向往上流社会。

在江西当了很多年警察后,出于对这个职务的厌恶和小县城的厌倦,做了记者编辑。当九年体育编辑后,发现这个岗位和警察没有区别。这种情况强迫我要摆脱那样的生活,便断断续续地工作,知道自己要什么:一,目前投身大众传媒,只是上个班赚点钱的事;另外就是回到写作。

南都:听说你跟朋友打赌有没有读过20本书,后来才开始一段求书读的经历,才激发写作。

阿乙:那是2001年2002年时,我朋友在吉林一家报社当实习生,两人在网上认识。有天他挑衅我,问我有没有读完过20本书,我列了下,读完的真不超过10本,很多书都是看两页就扔了,觉得很羞愧,就开始读《茶花女》、《红与黑》等名著。当你强行把它读完时,会发现它为什么牛逼,就喜欢上读书了。我一开始不喜欢读俄罗斯的小说,里面的人名很长,老不记得。看得多了,就发现名声很大的作者,有的作品写得特别好,我一生都写不到,有些写得一般。为什么他能写出来我写不出来?通过这样比较,就斗胆去写。

郭敬明、韩寒是过眼云烟

南都:你笔下的主题多以警察为主,这与曾经的经历有关?

阿乙:城市里没有风景让人写,城市里的人也差不多。所以习惯性地写小镇、乡村。但我现在发现我那个时候写的东西奇烂无比。因为你陷在那个县城里的时候,你的思维也是那种思维。如果我一直在那里当警察,写作水平也就只有那么高了。

南都:现在小说有哪些是根据当年来写的?

阿乙:很多。只有砸痛自己的我才会写,像情感的事情、爸爸中风,还有我在县城里的时候,有一个人杀了7个人,这个反映在《意外杀人事件》里。一个作家要具备经验、技法和想象力。许多年轻作家没有崩溃的经历,没有情感的经历,甚至没有哭过,难以写好。

南都:有没有想有一天回江西?

阿乙:不想回,因为自己跑出来已经不容易了,心里面特别憎恨老家。

南都:后来当九年体育编辑的经历,有没有影响你的写作?

阿乙:我最开始对报纸是有理想的,最后破灭了,我觉得在这个时代像郭敬明、韩寒赢得了最广泛的读者也只是横向面的读者,他们很快会成为过眼云烟。我不喜欢一出门就被人家一下子认出来,这和我读的书有关———那些文豪基本上在生前或身后一段时间蛮寂寞的,但他们创造的作品保质期特别长。

南都:现在是年轻作家热衷写故事,很少刻意追求深层次的“小说艺术”,从你的文字中看出,你写作的野心并不仅仅是呈现一个好看的故事,你对小说有怎样的追求?

阿乙:其实我很少关注中国的文坛,我英文不好,也不关注外国文坛,看的外国文学作品都是译本,每看到叶廷芳、赵德明、余中先这些译者的名字,就会很兴奋。

一直以来,我写作的比较对象不是国内作品,是与外国文学译本作比较。你天天和国家队练球,再与省队练球,两者效果明显不一样。

南都:你喜欢哪些作家?有人说你有卡夫卡一样敏锐的触觉,有马尔克斯等超现实的味道,有刻意模仿他们吗?

阿乙:我是个学习能力比较强的人,容易受好的东西影响。如果读一个小说读得很激动,那么几周之内我的语感都像它。当然,一件东西不可能都是好的,我会把好的东西拿来。比如说博尔赫斯,大部分文学青年一开始看博尔赫斯都会拜倒,只需要一年时间你就知道博尔赫斯的好与坏。好的是善于平淡之事的叙事能力,他的语言像诗歌一样,干练、准确,寥寥几句就可以打动读者,他对智慧有追求。但是他的坏是居心不良,爱炫智力,过于炫自己的智力是他最大的毛病,使自己的作品变成一个魔术,变成一个表演———他没有撞击心灵的作品,只有有趣的作品。

南都:哪些作品对你产生影响?

阿乙:博尔赫斯写过《永生》,让我很震撼。所有帝王都追求永生,他的观点是人不死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人在上万年里经历过所有的事情,最后永生部落里人们都不愿意说话,不愿意动,就像动物一样趴在那里。但他最后还是把它变成“魔术”,我觉得非常可惜,我觉得这有成为伟大作品的可能性。这部作品点燃了我对时间的理解,像《先知》、《下面,我该干些什么》有很多基调、对时间的理解都是从那里来的。

左拉的《陪衬人》也如此。讲在巴黎什么都可以出售,连丑也可以。一个长得平庸的姑娘,被人漠视,她去中介所租一个引起人注意的丑女,一起走在街上,一对比她会显得非常美。这个作品写于19世纪,在20世纪就会觉得无聊,在21世纪就毫无意义了,因为现在的世界匪夷所思,为了iPhone卖肾等,什么都可能发生。左拉可以用卡夫卡《变形记》的手法这样写:一个人很丑,被拉去做伴娘,然后写所有人看她的目光,她承受的侮辱,作品就会变得久远些,可以具有10个世纪的生命力。一篇文章可以让你变得很庸俗,很无趣,也可以很久远,在写作时我会考虑我作品的久远度。

南都:写一本书,你是在动笔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结构?还是一边写一边展开,最后获得惊喜?

阿乙:写小说的话,我会先写提纲,有时候会脱离,但我会反复考虑是否妥帖,如果有一个地方写得很出彩,恰好是我最怀疑的时候,它可能有更多的不可能性。任何小说都是谎言,但是需要“圆谎”。写作者要坦诚,坦诚于自己的内心。我之所以喜欢《寡人》,是因为里面的文章修改很少,但小说不一样,500字可能改一天,改到最后很烦躁。

我喜欢流水式写作,第一句话倒向第二句话,文章一直倒下去,让文字变得畅顺,像流水一样。比如《变形记》第一句话就是“当格里高·萨姆莎从烦躁不安的梦中醒来时,发现他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一直围绕这话写下来。修改就是为了让河道畅通,但是修改过多,人们读起来会觉得艰涩,但我的想法是使它通顺。

我作品开头是很难写的,有时候会让朋友随便给我一句话,然后开始写,但从来没采用过。我曾经写了个一万多字的小说,写到八千多字时,觉得不对,我又重新用另外一种方式写,第二次写到七千多字就写完了。后来重新看第一遍的草稿,觉得第二遍还不如第一遍。一个写作人充满好几种写作方式、假设方式,写完往往很惶恐,都觉得自己找的是最愚蠢的途径。我很喜欢潇洒的作家,像莫言写作的时候速度快,他建房子直接就建,而我们要把地基看无数次,最后也不一定建得比他好。

南都:你目前写作状态怎样?一般喜欢什么时候创作?

阿乙:周末。我现在基本把工作当成求生的工具。每天工作很累,回到家不写作。周六周日痛快地写个一两天,礼拜一到礼拜五要工作又不能接着写,班也不能好好上,你的心就是割裂的,然后就一直焦躁,等着下个礼拜六。非常痛苦。就像是我明明想到河里游泳,却被爸爸赶到山上放羊。这是城市的压力带来的。这样下来,我根本没有休息,身体很差。

南都:说一点你的写作习惯吧。

阿乙:我住在一个50多平方米的大开间里,喜欢抽烟、喝茶、听歌。戴着耳塞狂听,这是早年在报社养成的习惯———不想和外界交流的时候,就戴上耳机。我什么歌都听,撕心裂肺、慷慨激昂的,只听旋律。听到一首好歌,就没办法写作了,现在作品里很多煽情的地方都是歌声带来的。

另外,我认真或正式写作之前,会拼命去玩,去打牌、看电影,把自己精力透支一空,心里只剩下焦躁和不安,觉得这样浪费时间很后悔,就开始写作。比如去年12月31日,是我的末日狂欢,到了1月1日戛然而止。我的写作是靠焦躁保持的,虽然很伤身体。所以我每篇小说的最后都不如开头写得好。

南都:当下有什么写作计划?

阿乙:目前在写大中篇《春天》,春天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差不多写了一半,正好是中间的一个节点。从1月1日开始写的,现在写了4万字。写完会转化为一个电影剧本。(来源:南方都市报 南都网)

南都:有人投资拍电影?

阿乙:没人投资,只是有个导演很感兴趣,我想要是到时候他还感兴趣的话,我就把它改成剧本,从小说改成剧本很容易。

[责任编辑:胡涛] 标签:阿乙 寡人 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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