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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写作时 我是个皇帝

2012年10月20日 11:42
来源:外滩画报 作者:叶开

   
   

莫言在自己的作品里,对家乡山东高密有着神奇瑰丽的描述:无边无际、血一样颜色的红高粱,浊水流淌的墨水河,方圆几十里的野草洼地,神奇古怪的作坊草鞋窨子,还有各种作物,如高粱、玉米、地瓜、棉花、麦子、向日葵等等,各种动物,如狐狸、野狗、乌鸦、狗熊、麻雀、兔子、老鼠等等;各种虫子,如蜜蜂、苍蝇、蚊子、蚂蟥等等。在莫言的作品里,包罗万象地出现了各种景象,这种性质相异,特点不一的风景,在此前的作品里是不相容的,但是莫言大胆地、天马行空地把它们放在了一起。把英雄和狗熊放在一起,把君子和小人放在一起,把香蕉和大便放在一起,把高尚和卑鄙放在一起,把美丽和丑陋放在一起,把馨香和恶臭放在一起,把男人和女人放在一起。莫言打破各种清规戒律,统统都放在一起。

莫言笔下的“高密东北乡”就好像《西游记》里那个妖怪手中的宝瓶,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你能够答应一声,就会被装进里面去。“宝瓶”的特点就是,外面看似小巧,里面却大有乾坤。

在抽象的地图册里,高密北望莱州湾,南觑胶州湾;胶济铁路贯穿其间,高速公路四通八达;东临胶莱河太古河之流淌,西有峡山水库之高悬。土地肥沃,作物丰饶,江河密布,高粱丛生,百姓善良,人民彪悍。无论按照什么风水学说,高密都是一个物宝天华,人杰地灵的泱泱大郡。

往大里想象,远古之圣人孔丘孔老夫子,也许就诞生在高密这里。用莫言那种天马行空的笔法,我们还可以假设孔夫子曾在高密设坛招徒,口吐圣言;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下里巴者,最低学费“束修”二条,即可进入师门。然后,老孔登高望远,开讲仁义道德,流风所及,遍惠千古。由此可见,在高密这片丰沃的土地上,盛产上官斗、司马大牙、司马库、余占鳌、余豆官等等英雄好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莫言本人有幸出生在那个风云变幻、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时代,想必也是个占山为王、砍人脑袋如开瓜切菜的不凡人物。如果这样的假设成立,在《丰乳肥臀》里,“我二姐”上官招弟用猫腔所深情演绎的那个雪夜出击、英勇炸毁日寇铁路大桥从而威振四方的铁血男儿司马库就不是司马库,就有可能是莫言了。每个人都是时代造就的,莫言成不了司马库,司马库也成不了莫言。在司马库的时代,人们就得为贼为寇打家劫舍占山为王;在莫言的时代,人们就得打字上网聊天泡妞神出鬼没地收受贿赂贪污腐败。

莫言生不逢时,出生在 1955 年这个毫无特色的年份的春天里。莫言生得晚,我生更晚,不知道这一年里发生过什么值得说的大事。据此我们可以拔高说,莫言的出生,算得上是“高密东北乡”这个年份的一件大事了。

只不过,当时的高密东北乡平安村的村民对此毫无感觉,也许他们觉得掉到土木灰里的莫言跟畜圈里的小崽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跟我们这个国家所有地方一样,村民们有着旺盛的生育能力,生个孩子就像生条驴一样——按照莫言的长篇小说《丰乳肥臀》里上官家的看法,甚至还不如生条驴重要。在小说里,上官鲁氏,这个跟马尔克斯的长篇小说《百年孤独》里女族长乌苏拉一样性格倔强、生命力旺盛,意志坚定的妇女,在就要生下上官金童和上官玉女这对双胞胎的关键时刻,她的家人都跑去关心同时生育的那条母驴了。根据莫言的回忆,他的亲生母亲的一生也是这样的多灾多难、顽强质朴,一次为了抢收谷场上的粮食,她把莫言之前的一对双胞胎生在了打谷场上。

在一篇文章里,莫言较为详细地描述过他母亲的形象。莫言的母亲是一个身体瘦弱、一生疾病缠身的普通乡下女人。她四岁的时候,母亲就死了,由“像钢铁一样坚强的”姑母养大。她从四岁开始缠脚,缠了十年,十六岁的时候,嫁给了当时十五岁的莫言父亲。从此开始了长达六十多年的艰难生活。她生过许多孩子,但是活下来的只有四个。莫言写道:“我想困扰我母亲一生的第一是生育,第二是饥饿,第三是病痛,当然,还有她们那个年龄的人都经历过的连绵的战争灾难和狂热的政治迫害。”在莫言诞生之后,因为他的饥饿感,因为他的惊人食量,母亲没少为他操心,也常常因为他而遭受各种误解和委屈。也许正是对于母亲的这种深切的认识和同感,使得莫言跟他的“高密东北乡”产生了密不可分的情感联系。在莫言的小说中,直接写到“母亲”的以野心巨大、篇幅浩瀚的长篇小说《丰乳肥臀》为最。长达五十万字的长篇小说《丰乳肥臀》体现出了莫言的浩阔视野和丰富复杂的情感综合能力,那里面对于母亲的深情叙述,充满了真正的刚性。

很显然,一名作家无法斩断自己和故乡的天然联系。肉体的脐带割断了,精神的潜溪却汨汨流淌。甚至可以这么说,有什么样的地方,就会诞生什么样的作家。也许这种事情不是绝对的,却是普遍的。什么鸟儿唱什么歌,什么花儿结什么果。

不是碰巧,而是必然地,出生在1955年春天的莫言,正好插翅难飞地在人的一生中记忆力最敏锐的少年时代,深刻地体会到了灾荒年代给自己和村民们带来的深切痛苦。饥饿的感受给莫言带来的体验和记忆,是难以磨灭的。饥饿未必会把所有人都造就成作家,但是饥饿总是让人对于饥饿本身记忆深刻。莫言自己的文章里,反复地提到“饥饿”这个词,这种难以忘怀的饥饿感受也许就是他后来得以从小说这个精神的后花园里某条交叉的小径中重新返回高密东北乡的动因之一。在那个年代,童年时代和少年时代的莫言,基本的人物形象是:脑袋大,身子小;肚皮透明,皮包骨头。高密东北乡平安村的小孩,都像他一样生有一张不知疲倦的、勇于探索的嘴巴和一个无底洞般的巨胃。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正是中国现代史上一个古怪而狂热的时代,一方面是物质极度匮乏,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几乎可以说是在死亡线上挣扎;另一方面,人民的政治热情高涨,在不知疲倦地进行着共产主义的崇高实践,勒紧了裤腰带,饿死了亲人就地掩埋,中国人民竟然还有满腔的热情和大量的枪支弹药和粮食药品支援第三世界的同志们。其结果,就是像莫言这样的小孩饿得嗷嗷乱叫,像老鼠一样遍地乱窜,到处觅食。

[责任编辑:徐鹏远] 标签:莫言 神魔小说 约克纳帕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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