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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字机做媒,汤晓丹结识蓝为洁


来源:东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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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在重庆中国电影制片厂结缘的。那时候,汤晓丹是代理技术课长,办公室里有台英文打字机,经常用来打印杂志中有关电影技术的文章,他边打字边看,既学英语又学电影技术,同时又训练打字速度,一举多得。1944年的春节到了,三十好几的光棍汤晓丹内心常有一种莫名的孤独感。一个星期日的上午,汤晓丹正在办公室里啪啪啪地打字,突然进来一位小小巧巧的女孩,在他的大写字台对面坐下,说:“我正在学打简单的东西,你放心让我试试吗?”她正是刚进“中制”技术课不久的“小四川”蓝为洁。汤晓丹便顺口回应:“那好呀,你打给我看看。”边说边

蓝为洁老师突然走了——我非常震惊,因为不久前去医院探望她时,觉得病况还不至于如此严重。

  蓝为洁(左)与丈夫汤晓丹。

  蓝为洁(左)与丈夫汤晓丹。

蓝为洁老师突然走了——我非常震惊,因为不久前去医院探望她时,觉得病况还不至于如此严重。在我心里,这个老太太精力充沛、快人快语、欢蹦乱跳,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闭起眼睛就会出现她扯着嗓子为人打抱不平的情景,她哪能这么快就撒手人寰呢……

蓝老师生前总说我是最了解汤家的人,这是因为她撰写的导演丈夫汤晓丹、画家儿子汤沐黎和音乐家儿子汤沐海的书,都是我帮忙编辑或装帧设计的,她甚至向上海文联推荐,让我和她一起撰写“海上谈艺录”中的一本评传:《影像为语长乐翁·汤晓丹》。

最初,我是通过汤晓丹导演认识蓝为洁老师的。1990年代中期,《上影画报》准备连载汤晓丹的传奇一生,总标题为《血泪凝成的小色块》,文章其实是蓝老师根据汤导演的日记整理写就的。那时,她就常在《上海文汇电影时报》上发表随笔,而我对她的概念仍是上影的“一把刀”,《巴山夜雨》、《城南旧事》、《苦恼人的笑》、《南昌起义》、《廖仲恺》等都是她的剪辑之作。

后来,有一次她来找我,说她的画家儿子汤沐黎不仅擅长画油画,还喜欢写诗词,上海教育出版社为他出了一本诗词配绘画作品的集子,问我能不能在《上影画报》上宣传一下。我当时已是主编,况且杂志上正有介绍新书的栏目,便一口答应开此“后门”,而且组织了一个座谈会,请来白桦等以及《解放日报》朝花版的编辑,谈论这本与众不同的诗画集。蓝老师非常高兴,认为我帮了大忙,其实我是顺水人情,举手之劳。

从此,凡是她要出版新书,都来找我帮忙:她为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写《汤沐海:我把生命献给音乐》,请我设计封面和版面,汤沐海知道后夸她:“想不到妈妈连音乐类的书也敢写!” 为复旦大学出版社写《汤晓丹的银色旅情》,又指名要我帮她做整套的装帧设计。为上海文艺出版社撰写汤氏艺术家系列三本画传,除了要我继续做装帧设计,还编辑文字,使我成为事实上的美术编辑加责任编辑。就在这个过程中,我不知不觉成了汤家的常客,对汤老的一生及其两个艺术家儿子的成长过程有了全面了解,并目睹退休后的蓝老师从剪辑“一把刀”成功转型为传记、专栏“高产作家”。

蓝老师和汤晓丹导演相识相恋的过程很有戏剧性。

他们是在重庆中国电影制片厂结缘的。那时候,汤晓丹是代理技术课长,办公室里有台英文打字机,经常用来打印杂志中有关电影技术的文章,他边打字边看,既学英语又学电影技术,同时又训练打字速度,一举多得。1944年的春节到了,三十好几的光棍汤晓丹内心常有一种莫名的孤独感。一个星期日的上午,汤晓丹正在办公室里啪啪啪地打字,突然进来一位小小巧巧的女孩,在他的大写字台对面坐下,说:“我正在学打简单的东西,你放心让我试试吗?”她正是刚进“中制”技术课不久的“小四川”蓝为洁。汤晓丹便顺口回应:“那好呀,你打给我看看。”边说边站起让出座位。

蓝为洁也不谦虚,上去就啪啪啪打了起来,虽然速度不快,却无差错。汤晓丹有点好奇地问:“你学过英文?”蓝为洁有点得意地看了他一眼,“我们学校教的是英文,我还参加过演讲比赛呢!”

“怪不得!”

“材料课的小林教我的,断断续续学几个月了。”

“为什么学打字?”

“我想掌握一门手艺,日后有机会投考邮政局或银行。我的同学都说,这两个单位收入高,福利好,有保障,很适合女职员做。”

汤晓丹暗忖,这姑娘倒蛮有主见,快人快语的,他也不知不觉地话多了起来,而且主动教她打字手法,“你要学会眼睛看字母,双手摸准打字机上的字母排列顺序,先慢一点不要紧,等熟悉了、摸准了,再加快速度。在香港,女职员靠打字吃饭不容易,竞争激烈得很!”

蓝为洁想,这个汤导演倒是蛮和善的,很为别人考虑,本能地觉得是个可以信赖的人。便信心十足地表示:“我真学好了,就申请去材料课做打字员。”

汤晓丹和蓝为洁都没有想到,这台英文打字机居然成了他们的“媒人”,一段美好的姻缘就此连上……

1946年7月,汤晓丹要回上海,他踌躇再三,终于鼓起勇气问小蓝姑娘,愿不愿意和他同行。蓝为洁心中暗喜,又有点拿不定主意,经高人指点迷津,才放心大胆地做出跟随汤晓丹回上海的决定。

大约过了两天,朋友把汤晓丹和蓝为洁叫到家里吃了顿饭,碰杯的时候说道:“你们两人在一起生活会很幸福,我就算女方家长吧,大家喝杯喜酒!”婚姻大事居然就这样定了下来。这时候的汤晓丹,36岁,而蓝为洁只有18岁,整整相差一倍。

蓝老师是汤家的后勤部长和教育部长,汤晓丹全副精力花在电影创作上,家里的事就全仰仗她了。对两个儿子,蓝老师早就慧眼识金,知道沐黎继承了父亲的绘画天分,沐海则遗传了父亲的音乐细胞。所以她除了照顾汤晓丹,做好他的后勤部长,剩下的精力就是要好好培养两个儿子。

汤晓丹创作《红日》的时候,和副导演汤化达带着助理导演、场记在编剧瞿白音家里商量修改剧本,常常从早上谈到深更半夜,肚子饿了只能吃瞿家自己腌制的红辣椒,辣得肠胃吃不消,只能移师到汤家,平时节衣缩食的蓝为洁只好咬咬牙,每天准备好蛋糕、咖啡,请几位吃宵夜。

家里发生什么事情,蓝老师能瞒着汤晓丹就尽量不告诉,让他一心一意在外面拍电影。譬如,汤晓丹在山东拍《红日》时,在上海徐汇区淮海中路第二小学读书的汤沐黎上体育课时不慎骨折,上夹板后腿部胀痛难熬,蓝为洁含着眼泪给他读《王若飞在狱中》。

汤晓丹回上海后才知道家里出事了,问为啥不写信告诉他?沐海说:“妈妈说的,家里的事不能对你说,你晓得了要悄悄哭的!”

“文革”中,汤沐黎在牛奶公司劳动,利用业余时间创作油画《针刺麻醉》时,蓝老师就经常烧点好菜,步行几十公里送去给儿子补身体。这幅画很成功,在上海美术馆展出后还要运到北京去参加全国美术展览。

汤晓丹渴望去美展欣赏儿子的作品,却又怕自己的“牛鬼”身份影响儿子的前途,脾气火爆的蓝老师大声叫:“怕什么,大不了在展览馆门口把我们都枪毙了,这也痛快,免得活着受气!”硬是把汤晓丹推到展厅里。

蓝老师花钱极其“抠门”,但为了家里三个姓汤的,她非常大手笔。她领回“文革”中汤晓丹被扣发的工资后,将这笔钱一分为三:一份用来替汤沐海买一架新钢琴;一份交积欠的房租;还有一份开了个活期存折,让汤晓丹拿去交党费。

第二天上班时,组织科科长见汤晓丹交的党费少于发还的工资,责问是不是被蓝为洁拿去抢购物资扰乱市场了?蓝为洁很不服,两个儿子自学成才都需要用钱,之前她一直省吃俭用,把钱积攒起来,帮大儿子买颜料和画布,为小儿子买手风琴。钢琴太贵了,她只能依赖于这笔钱,况且这本来就是汤晓丹的。

不久,汤沐海考进上海音乐学院作曲系。他自信地对妈妈说:“人家只晓得你有个画家儿子,走着瞧吧,将来他们会大吃一惊的,你还有个音乐家的儿子!”蓝为洁为此高兴得大哭了一场。

2011年12月19日,首届中华艺文奖颁奖典礼在北京国家博物馆礼堂举行,长期住在华东医院特护病房的102岁汤晓丹导演荣获终身成就奖,天天前去探望的蓝老师陪着他从电视上看到,大儿子汤沐黎代为受奖并发表获奖感言的一幕,激动不已。

汤老走后,蓝老师依然笔耕不止,报纸杂志上三天两头见到她写的文章,她还有更大的计划:写一本关于她和朋友们的书,还要把汤老的日记结集出版。没有想到,她来不及了,可能的话,我辈愿意代为效劳……

标签:汤晓丹 艺术家 编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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