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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瞬间都想让它停下来”


来源:东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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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愿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别人。他的音乐中充满温暖、优雅、清新的感觉;排练时很少说话,都是用手和表情带动乐手。那场病使他的音乐转折和升华。你看他早期的录像,年轻时候是犀利和帅气的,这和他上了年纪之后的升华和含蓄不同。”王健回忆说,“我们在他生病前后都有合作,生病前的音乐是热情和激动的,排练时他会比较多地来指导我;他病后的音乐,变得更温暖,有深深的感恩,他的指示中充满坦然、慈祥、感恩。生完病后的合作,更多了几分随意,他可能并不与我在音乐上想法一致,但他特别随和,他听到我的处理后说:‘我们可以试

1933年出生于意大利米兰,当代著名的意大利指挥家。曾任米兰斯卡拉大剧院艺术总监,维也纳国立歌剧院艺术总监以及柏林爱乐乐团艺术总监。阿巴多于昨日因病在意大利博洛尼亚离世,享年80岁。

2009年9月琉森音乐节开幕,阿巴多精神矍铄地站在了北京国家大剧院音乐厅的舞台上。 高尚 图

2009年9月琉森音乐节开幕,阿巴多精神矍铄地站在了北京国家大剧院音乐厅的舞台上。 高尚 图

克劳迪奥·阿巴多2000年罹患胃癌之后,身体状况起起伏伏。常因身体有恙取消演出,乐迷及媒体也逐渐习以为常见怪不怪。所以,当去年8月的琉森音乐节之后,他取消了包括日本巡演在内到年底的一切演出,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可没想到,8月26日琉森节日乐团的舒伯特的“未完成”(即第八交响曲)竟成绝响。这位继卡拉扬之后公认最伟大、最著名的指挥大师于昨天在意大利博洛尼亚离世。据报道,他走得十分安详,家人围绕身旁。

意大利首相Enrico Letta发表声明称,“他的天赋,他的贡献,在他漫长的职业生涯中所得到的国际名誉,以及出色的结果将在未来延续,成为全世界音乐和文化的一个重要节点。”

胃癌改变音乐与人生

昨日记者致电阿巴多曾经的亚洲代理Jamie,对方提及阿巴多便泣不成声,“我昨天下午突然想到他,那个画面是他在说‘来不及了’,我也不知道‘来不及’什么,今天就得知他去世的消息……”Jamie曾与阿巴多一起在北京挤过地铁,阿巴多2009年在国家大剧院连续6天的演出每天都选择地铁为前往的交通工具,而且他都选择站着。而其实亲近的人都知道,那是因为他的胃病实在严重,不宜坐。

2000年被查出患有胃癌之后,阿巴多切除了近一半的肠,大半个胃,昔日一头黑发、志气昂扬的指挥家被折磨得形容枯槁。生活上的饮食被规划为必须每隔两个小时吃少量的东西,为了疗养,阿巴多搬到了撒丁岛,屋内挂满埃贡·席勒的作品,抽象、易碎的画面描述着让阿巴多着迷的时代——世纪之交时期的维也纳,那里曾住着勃拉姆斯、布鲁克纳和马勒。在此之前,阿巴多人生已足够辉煌,虽然他至今被视作是“大器晚成”的典范。

阿巴多1933年6月26日出生于意大利米兰一个音乐家庭,早年学习过作曲、钢琴和指挥。他真正成名是接掌了世界交响乐团无冕之王——柏林爱乐乐团的音乐总监一职,从此他手握的那根指挥棒简直等同于古典音乐王国的最高权杖,况且他还是从指挥帝王卡拉扬手里接的棒。当时同期的竞争名单中包括巴伦博伊姆、梅塔、穆蒂、马泽尔和海丁克等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而56岁的阿巴多当时算是其中名气最小、资历最浅的。柏林墙倒塌那一年,阿巴多的当选令世界大跌眼镜。大概因为卡拉扬太过专制,乐手们急待新的风气来唤醒乐团的活力。接触过阿巴多的人无不对其腼腆谦和的个性印象深刻,而音乐上的沉着冷静、泰然自若同样与卡拉扬形成鲜明对比。在纪录片《阿巴多在柏林的第一年》中,我们仍能够重温当时的阿巴多,是一位民主而循循善诱的指挥,活生生地超脱于指挥台,而这正是熬过30多年高压政策的柏林人想要的。

而一场胃癌成为阿巴多音乐生涯的分水岭。手术非常成功,癌细胞没有扩散,但丧失大半消化系统的阿巴多大多数时间不得不依靠导管补充营养,进食极为困难缓慢。

但他在艺术上的追求则更上一层楼。在音乐风格上,所有乐迷都发现了他的改变——深沉、温暖、慈悲,又带着超脱的释然,虽然处理方法上还是老派的,音响层次厚重集中,意境上朴素纯净,带着掠过荣华浮光后的宁静与单纯。尤其在马勒交响曲的造诣上具有格外的权威与说服力。

事业上,他虽有欧盟青年管弦乐团和古斯塔夫·马勒青年乐团两支节日乐团在麾下,但仍想要建立属于自己的理想音乐王国,2003年他创建了琉森节日乐团。不同于一般传统的节日乐团,阿巴多坚持在琉森节日乐团中启用音乐素养最高,以及与自己最为亲密的乐师,于是来自柏林爱乐和维也纳爱乐等名团的阿巴多精挑细选的“老兵”从四面八方汇集到琉森,这一年,他们演出了马勒第二交响曲。音乐会结束后,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乐手们全体拥抱在一起。“这是音乐赋予我的力量。”阿巴多在音乐会后说,“生病成了好事,对我的音乐、我的生活、我的孩子,一切的一切,使我用另一种眼光看待事物了。我给自己多留点时间,沉浸于平和状态中,多多学习,因为我意识到以前知道得太少了。”

阿巴多曾担任史卡拉歌剧院院长,在26年后的去年10月31日重返剧院,演绎了马勒作品,演出结束时,他收获了15分钟的欢呼和掌声,当然还有很多花。

评者认为,作为指挥家,阿巴多与乐团成员保持一种特殊关系,他给予每个成员一定程度的独立性。

阿巴多提倡的聆听与众不同,他不仅让观众去聆听乐队演奏的声音,还要他们体会曲目演奏之前和之后的那些“无声”。

阿巴多对自己录制的唱片也有评价。“听我所录的乐曲,我知道我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做的更好。”谦虚之后,他指出,上世纪80年代与维也纳爱乐合作的贝多芬交响乐,在当时并不算坏,但后来与柏林爱乐合作的要好很多。关于马勒的交响乐,他说,与芝加哥交响乐团、柏林爱乐、维也纳爱乐都合作过,“我听了很多次和芝加哥交响乐团合作的马勒第一交响曲,奥,天哪,真的不好,还是与柏林爱乐的更好。”

中国音乐家的“恩师”

阿巴多对于古典音乐的贡献还在于对青年音乐家的发掘和培养。当年得他赏识的前妻穆洛娃是当今首屈一指的小提琴“女王”;他的助理指挥丹尼尔·哈丁年纪轻轻已经跻身当今最当红的“世界三大青年指挥”行列。阿巴多来华次数不多,仅到过北京两次,不过他与中国音乐家颇有渊源,不少音乐家曾与他合作,感受到他音乐和为人上的魅力。

中国的“天才钢琴少女”王羽佳的才华便深得阿巴多赏识,这位快手又叛逆的青年钢琴家2009年得阿巴多“钦点”担纲琉森音乐节开幕音乐会上的独奏,以往这可是波利尼那样的大师才能揽的活。之后,她与阿巴多合作的拉赫玛尼诺夫唱片为她赢得更多注目的眼光。去年王羽佳来沪接受早报记者专访时还不忘回味阿巴多的“霸气”,“和阿巴多那次录音是一遍过,我印象很深。他从头到尾都不怎么说话,也从不看我,也不给我任何的指示,我就只能从他的肢体语言去理解他要的东西。当时录的时候我还挺着急的,但录完我知道我做到了。”

大提琴家王健因与阿巴多及柏林爱乐合作录制勃拉姆斯《小提琴和大提琴双协奏曲》唱片成为首位与大师合作录制唱片的华人音乐家。加上大大小小的演出,王健与阿巴多有过不少合作。“阿巴多毫无疑问是卡拉扬和克莱伯之后唯一能称得上‘帝王’级别的指挥家,我作为一个演奏家,能够成为第一个与其录音的华人,这是至今都感到自豪的事。”

“他不愿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别人。他的音乐中充满温暖、优雅、清新的感觉;排练时很少说话,都是用手和表情带动乐手。那场病使他的音乐转折和升华。你看他早期的录像,年轻时候是犀利和帅气的,这和他上了年纪之后的升华和含蓄不同。”王健回忆说,“我们在他生病前后都有合作,生病前的音乐是热情和激动的,排练时他会比较多地来指导我;他病后的音乐,变得更温暖,有深深的感恩,他的指示中充满坦然、慈祥、感恩。生完病后的合作,更多了几分随意,他可能并不与我在音乐上想法一致,但他特别随和,他听到我的处理后说:‘我们可以试试这样’,非常随性地‘走到哪看到哪’,带着一份新鲜,不管怎样都能发现其中的美好。录制唱片是在他生病后不久,这对我个人而言非常珍贵。因为他刚刚活过来,那种温暖和感恩的感受特别强烈。”

上海小提琴家王之炅曾多次受邀参与琉森音乐节的演出,她印象中的阿巴多沉默而谦和。“他是一位不太说话的大师,很难听到他说几个词,但是排练中他的意图能够非常清晰地传达给乐手。他的音乐是一种感染力,而不是煽情,这是很少有指挥能够做到的,而且他给予的启发能够让你满足他的所有要求,这一点没有亲身跟他排练过的人是难以靠语言去体会的。”王之炅一再强调阿巴多的好脾气,“他对每一个人都非常客气,在乐队里你也从来不可能见到他发脾气。乐团里的成员都把他当作家长一样看待。”

2009年,阿巴多携琉森节日院团在北京国家大剧院连续演出6场,如此规模在古典音乐市场堪称“奇迹”,当年,来自上海、沈阳、香港、杭州的乐迷们就以他“下次来中国不知道什么时候”为理由相约集体北上一睹大师风采。当年连着听了4场音乐会的乐评人王纪宴说,“每一场都充满了难忘的瞬间。任何话语在此刻都是苍白的,每一秒钟都在被他吸引,陶醉。美的瞬间多得不可胜数,每一个瞬间都想让它停下来。”

(乐评人唐若甫对本文亦有贡献)

标签:音乐 爱乐 勃拉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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