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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思念与艾芜的六封信


来源:南方都市报

艾芜先生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上世纪五十年代在上海念大学读到艾芜的《南行记》,就深深地喜欢上了,几十年来,留下难忘的记忆。

1981年,本文作者与艾芜在成都合影。

□古剑

艾芜先生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上世纪五十年代在上海念大学读到艾芜的《南行记》,就深深地喜欢上了,几十年来,留下难忘的记忆。1980年我曾想对他的作品写些感受或评论,给他写了信,向他讨要《中国当代文学研究资料———艾芜卷》,他无私而慷慨地把“文革”后重印的书都寄给了我。可惜香港生活太磨人,为一家生活常日夜都要工作,才能过日子。所谓的研究只能是妄想,成了我永远的愧疚。

在我的藏书中,我最珍惜的是他的南行系列:《南行记》、《南行记续》、《南行记新篇》、《漂泊杂记》。《漂泊杂记》是他从缅甸回到上海时写的,可视之为《南行记》的草稿,三四十年代在上海出版后就绝版了,到“文革”后的1982年才再版。这一系列都是艾芜先生先后签赠的。我们之间的通信,断断续续有八年之久。后来他再作两次南行,写的《南行记续》与《南行记新篇》已没有早年的光彩了,特别是他抒情的气质没有了,不再温润自然沁入读者心中。

1.辜健先生:

接读来信,知道您要我的作品目录,我即向四川大学中文系要了一本《中国当代文学研究资料———艾芜卷》,这是中文系教师毛文、黄莉如编的,现邮寄给您,请查收。

关于《我的青年时代》一书,是写我自己在昆明的一段生活,内中所举人物的姓名,都是真实的,可以说是回忆录。

关于创作年表,日本长崎大学教授中田喜胜,曾编一本小册子,有些是根据香港书刊,不免有错误。香港文教出版社出版我的《短篇小说选》,只根据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第一次版本,未征求我的意见,因此,在书的底封面上,介绍我的履历,说我是一九零八年生,这就错了。我是一九零四年生的。中田喜胜先生的书,也说是一九零八年生,显然是根据香港出的书刊,我己去信日本长崎大学,请中田喜胜先生校正。我希望香港文化界出版界印书的时候,要仔细一点,不要太随便。有些事情可以写信向作者查问。

“四人帮”押我四年,可参看今年《人民文学》三月号我写的一篇关于回忆左联的文章。

文化大革命后,我再出的几本书,有《艾芜短篇小说选》、《南行记》、《南行记续篇》等书,及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的《丰铙》、《夜归》,都各选一册给您,请查收。今后要什么,请来信告知。此致

敬礼

艾芜1980年9月29日于成都

艾芜的影响波及海外,单是日本就有两位教授研究他的《南行记》。艾芜过世后,他的家人把手稿和信札等物要送给内地的一些图书馆,被拒绝。而日本的某大学接受了(一时记不起它的名字),花了不少钱把它整理出来。最后赠给中国现代文学馆。我是深为同胞的那些图书馆感到羞愧的。

他的无数作品中,影响最大和最受评论家青睐的还是解放前的创作。解放后创作的小说,或许是受时潮的影响,或许受一些教条的干扰,失去原生态的灵性自然,海外的反应减弱了,外界评述也少了。

2 .辜健先生:您好!

您要一些资料,大都散见在杂志上,让我得闲清理一下,再设法寄您。

你在我家看见的那本《鸦之歌》,一共译了我十个短篇,译者是油谷志津夫(本名冈林镇雄),《艾芜小论》、《艾芜赏书》也是他作的。出版者是博文堂出版部。冈林镇雄是日本爱知大学中国文学研究会会员。他现在的通信处,是日本山口县大津郡油谷町挂渊。又日本长崎市长崎大学教养部教授中田喜胜作有两本《艾芜赏书》,是长崎大学出的。可以直接写信向他要。

相片收到了,照得很好,如方便的话,请再寄三张。祝

愿1982年创作丰收。此致

敬礼!

艾芜1981年12月28日于成都

艾芜先生有时也会托我办些小事,作家无不喜欢搜集自己作品的不同的版本,他托我找香港版的《南行记》。我就没做到,辜负了他的信任。

徐四民先生是缅甸的侨领,被驱逐回国,后来移居香港,除从事贸易外,还创办了一本时政杂志《镜报》,报道内地的时政新事和中性的评论,获好评,使读者读到右翼之外的报道和评论。他出版了自传性的《一个华侨的经历》,我读后曾写过一篇评介。因同是缅甸华侨,我想艾芜先生也许有兴趣一阅,写信问他,才知道他们在“文革”前的人代会上就见过面,是老朋友了,那本《一个华侨的经历》徐先生也寄给了艾芜。

3 .辜健先生:您好!

再一次收到寄来的照片,至为感谢!

香港出的《南行记》,不用找了,太麻烦您了。

徐四民先生的《一个华侨的经历》,他已寄来一本,还收到他的来信。记得“文化大革命”前,北京开第三次人代会,在人民大会堂见过一面。

我寄给你的几本杂志(挂号寄的),里面有谈到拙作的论文,打算供您参考,不知收到没有?

您想提出一些问题,要我回答,如果不太难,可以抽暇回答。此致

敬礼!

艾芜1982年2月12日于成都

我本想提出一些问题,如他代表缅甸去新加坡开共产党的会等事向他求证,后来考虑到一些问题在当时或许太敏感,又知他手头的事很忙———出外开会、修艾芜文集,还得按期交研究《诗经》的专文,因此我放弃了计划。

4 .康馥同志:

您好!因为忙于写作,又由于出外的会多,好多该回的信都没有及时回。迟回您的信,务请原谅!

今年六月去北京开文联委员会。七月又到江西省庐山参加由全国文联举办的读书会,顺便在长江的轮上,看看武汉的长江大桥和宜昌附近的葛洲坝,又在重庆小住两天,看看山城的新建设。八月又去北京参加一个大会。前几天还到江油县参加李白逝世1200年纪念会。

还有一个忙的原因,是我的文集已出第一卷,第二卷第三卷得赶忙编,有些作品须重新看,并加以修改,费的功夫大。另外,还为云南人民出版社编写《南行记新篇》,最近己交稿。青海西宁市青海师范学院中文系编的《中小学语文月刊》,从十月份起,连载我的《诗经》新解,都得按期交稿。

您寄给我的报刊复制文章,还不及看。此间《社会科学研究》月刊编辑部的万来根同志就借去看了,仍未还来。他是业余研究我的作品和别人的评论的。这也是迟回信的原因。

你近来有什么新作没有?

云南人民出版社将重新出我的《漂泊杂记》(三十年代出过第一版,以后就没有印过),收到时,将赠送你一册。

祝您

身体健康!

艾芜1982年10月28日于成都(编注:辜健字康馥)

1981年成都香港首航,内地邀请香港新闻界访问四川,我有幸被邀约,访问了青城山、大足石刻等名胜,最难得的是还偷空去拜访了艾芜先生,得以在客厅的大圆桌前与他畅谈。艾先生是位内敛诚恳朴实的人,说起话来细声细气,没有大作家的张扬,显得很谦虚,我对这留下很深的印象和好感。

我们第二次会面,是他任团长的首次“中国作家访问团”访港。因活动不少,聚谈的机会没有了,只在几个场合有简短的交谈,我为他和香港作家拍了不少合照。

首次访问四川,我想访问的还有流沙河,他因公外游而未能得晤。

5 .辜健兄:您好!

您给流沙河的信,我己转交。他还在开会,没有回来。

我身体还好,每天上午总要坐下来,写点文章。今年只在青海师范学院的学报上发表一篇研究《诗经》的文章《“朝”的新解》。《南行记新篇》一书,将在今年七月出版,届时当奉上一册。

最近四川少年儿童出版社,选印完成文学作品一本,都是以前的旧作,现送您一本,请查收。此致

敬礼

艾芜1983年5月18日于成都

自一九八三年五月之后,我与艾芜先生失联数年。因那年转去一传媒任职,工作之繁重,头绪之纷繁,压得连气也喘不过来,无暇他顾了。到我抛去那份工作,才得有喘气之机,才有闲给艾芜先生写信问候,才有闲帮台湾的痖弦向内地的老作家约稿。

但他年事已高,又有病在身,关于痖弦的约稿,自然未能践约。下面这封信是他给我的最后一封信。

6 .古剑先生:

接来信,知道您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很是高兴!

我今年一月间,在家里跌了一跤,伤了腿骨,在医院里住了几个月,至今尚未复原。写作停了,只读点报纸而已。

《联合报》副刊主编痖弦先生托您向我约稿,我很高兴地答应,一定要写。只因有病在身,不能很快动笔。请您转告痖弦先生,表达我的歉意。

敬祝

健康!

艾芜1988年6月9日于成都华西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在艾芜住院期间,在我主编的《文廊》刊发了香港作家采写他的图文并茂的文章。喜爱他的读者,借此了解他的近况,也算是及时之作。他逝世后我写过两篇纪念他的小文,与他对我的关爱实在太不相衬了,深深内疚至今。

(题签:吴瑾)

◎古剑,香港作家,著有《书缘人间》等。

[责任编辑:杜鑫茂]

标签:南行记 艾芜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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