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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林风眠到具象表现主义:中国美术学院86年油画之路


来源:南方都市报

时代选择它的艺术家。上世纪30年代,林风眠、吴大羽、林文铮等受蔡元培之邀,建立国立艺术院(即中国美术学院前身),以实践“以美育代宗教”的人文理想。

77届与85新潮

这一年毕业创作自然与众不同。形式上不拘一格,主题也挣脱了桎梏。

经历“文革”后,77届是粉碎“四人帮”后油画系第一届招生。主持老师为王流秋,学生则有焦小健、黄永砯、林琳、潘一航、徐进、尹呈忠、查立等。

王流秋80年代创建油画系第一工作室时,是金一德的领导。“这个人艺术天分很高。他后来的画,有一点接近关良,很自由了。”金一德说。

至于学生,77届里名声最大的是黄永砯。85新潮时黄永砯在厦门掀起“厦门达达”,后来代表法国参加威尼斯双年展,影响甚巨。另一位叫做林琳的,画风具有残酷的表现主义色彩。在“中国油画的国美之路”展览上,高士明对他的作品倍加推崇。可惜此人性格古怪,不仅在浙美被勒令退学,到美国以后,在黑人区被黑人一枪打死。

这一届学生已有了改革的苗头,对大一统的苏派教学不满,要学印象派,要求语言多样化,对语言本体有所反思和自觉。80年代初全国流行伤痕美术,浙美偏偏没有跟风。“77届有一个人画伤痕美术,是被大家鄙视的。我们现在经常追问,为什么浙江美院没有伤痕美术?原因很简单,马克思有一句话,‘批判的武器不如武器的批判。’”高士明说。

展览里,有黄永砯1987年的油画作品《1980年临摹的油画,1987年12月1日在洗衣机里搅拌了5分钟》。高士明介绍道,“此时绘画的技法、表现、形式、风格这一切,对他来讲都已是‘小世界里的纷争’。他真正关心的是,是什么把艺术变成艺术,而把其他的排除在外。‘达达’的意志在他还是本科生的时候就已萌生了。”

金一德亦认为,假使这一届学生能够抓住机会,爆发出来,新潮美术就要提前四年。

但这批学生毕业时,正好遇上“清除精神污染”。学校对毕业生很不满意,认为他们写实功底弱,还画抽象画。于是他们分配得非常差。后来这些人有的做了金融,有的去搞装修,也跟毕业分配不如意有关。

然而四年之后,油画系81届的毕业展,却成为全国新潮美术的导火索。当时浙美油画系有三个工作室,第一工作室王流秋挂帅,金一德、徐君萱教授罗派体系。第二工作室莫朴领导,执教者是“马训班”出来的汪诚一等。第三工作室则是苏派教学,由全山石主持。正赶上1985年,第三工作室的老师都派到外国,所以三个工作室合而为一,由金一德、郑胜天代为教导。

“我素来反对单一化,要求艺术有个性,有创造性。郑胜天从美国回来,他的观念和我非常一致,而且他比我开放。”金一德说。

在金一德和郑胜天的鼓励下,学生们抛弃了工厂、农村等不熟悉、无体会的主题,各自挖掘生命感悟和技艺优长。金一德要求学生把创作想法画成草稿,他和郑胜天二人进行挑选,挑出“有苗头的东西”,再完善成毕业创作。“反正尽量给他们自由。”

如此一来,这一年毕业创作自然与众不同。形式上不拘一格,主题也挣脱了桎梏。为此,学校专门组织了一次答辩,讨论这次毕业创作不好的倾向。

关于这次答辩,高士明觉得非常“神奇”:“在我们档案室里,找到了极其完备的答辩纪要。我们都是教书的,答辩纪要看了不少,但那一份,连哈哈大笑,连底下有人说话、插言都记得清清楚楚,是一个完整的剧本。”

也因了这次答辩,《美术》杂志专门派一个团队下来采访,做了一个专题,叫《发生在浙江美院的一场辩论》,同时,将这一届的毕业创作几乎全部刊发。

《美术》杂志的报道很快形成全国性的影响。随之而来的,是张培力、耿建翌、宋陵等人的“85新空间展”,黄永砯的“厦门达达”,王广义的“北方理性”……新潮美术的星星之火迅速在全国点燃。

金一德说:“罗马尼亚训练班的影响,本来是隐形的。在85新潮这一年,变成显性的了。因为我带了毕业班的创作,也正好这个潮头上来,学生要求多样化、个性化。三个工作室并起来有十多人,后来成为新潮画家的,还是我们工作室的刘大鸿、魏光庆、耿建翌等。还有比他们高一届的张培力、王广义……”

后来张培力曾对金一德讲:“金老师,选你们工作室的学生,本身就不喜欢苏联工作室,而且比较有个性。”苏联工作室的毕业生可以留校,可以参加全国美展,是主流。但他们就是不喜欢,天然叛逆。

尾声

1993年,浙江美院更名为中国美术学院。同年著名旅法画家司徒立来校讲学,带来了具象表现主义。

“具象表现主义实际上是有它的国际盟军的,即巴黎具表群体,既有画家,也有摄影家,最有名的就是布列松。布列松也是我们学校最体面的客座教授。90年代初,以美国为主导的当代艺术正遭遇危机。1995年威尼斯双年展的总策展人让·克莱尔推动了一个潮流,拎出一批巴黎的画家,他们本来就在一块写生,一块画画。在一个很复杂的当代艺术的时代里,他们还相信绘画,相信我们日常的视觉。”高士明说。

具象表现主义的引入,接续了国美重视学理、注重哲思的学术特色。从林风眠那一代人开始,艺术家就不是单纯的匠人,而是思想家、哲学家、社会运动家。

许江表示:“国立艺术院建院一代人,其最大的特点正是强调理论与艺行的兼修,强调艺理砥砺中的实干精神,由此酿造了国立艺术院的‘理论热’”。

1998年,国美设立具象表现主义硕士生专业。2002年,设立“绘画实践与理论研究”博士点。

“思想、理论性研究和创作并行不悖,他们探索的是,写字的手和画画的手,怎样能粘合在一起,让它们互相促进而不是互相抵消。”高士明说。

专访中国美术学院院长许江

图像泛滥的时代,我们在绘画中

南都:国立艺术院是当时第一所现代美术学校吗?对油画的引进有什么意义?

许江:国立艺术院是中国第一所国家办的艺术学院。当时除了一些私立、民办的学校以外,没有其他学校。当时学校主要的力量是油画的教师。林风眠先生、吴大羽先生、方干民先生,都是优秀的油画家。

为什么到今天都有人说,油画是外来的?因为油画的后面包含着一种艺术观。这种艺术史观和中国原有的艺术史观十分不同。所以进到中国以后,它不仅是一个画种,它的后面还带有一种艺术改造社会的理想,有一种艺术教育的理想。所以最早创建这个学校的一代人,大部分都是画油画的。他们背后是一整套的教学体系。而这一代的油画家,还不仅仅是坚守国外的教学体系,他们始终注意到,如何将油画教学与中国的国情融合在一起。所以我们建校时候提出来的口号,是“整理中国艺术,介绍西方艺术,调和中西艺术,创造时代艺术”。它就是这么新。油画家在中国,历来代表着一种宽广的视野,代表一种博大的艺术胸怀,艺术改造社会、服务社会的胸怀,一种大美育的胸怀。

南都:你怎么为这次展览的主题“我们在绘画中”释义?

许江:和主题相关的有三句话。第一句,“在媒体不断翻新的时代,我们在绘画中”。现在大家用手机就可以拍照了,它比画画方便得多、生动得多,为什么还要画?

第二句,“在感受力的时代,我们在绘画中”。我们拿着手机,好像什么都能拍。但事实上,看到的只是浅表。对于内在的东西,我们已经看不见了。我们去一个很漂亮的地方,赶紧拍照,拍完照回家。而在表象后面的大自然的运行,天体的运行,以及我们人在日升日落当中看到的生老病死,盛衰兴亡的生命现象,反而视而不见了。我们老是用手机、用IPA D拍,拍完以后在屏幕上看。在屏幕上看是玻璃质感,可是我们这个世界,并不是玻璃的质感。油画的质感是非常生动的,有很多粗糙的、令人心疼的质感。所以我说,这是感受力式微的时代。

最后一句,“图像泛滥的时代,我们在绘画中”。图像太多了,大家拿着手机、相机都拍我,但是到底我说了什么,他们不知道。关键的不是要把我拍下来,而是要听到我的声音。图像泛滥,但是图像的力量却并没有增强。全国美展有600多张大油画,但是真正撞击我们心灵的油画有没有?

油画画一个对象,不是一下就画准了。画一个瓶子,一画画高了,抹掉,再画低了,又抹掉,在无数次的纠正后,不断地趋向于一种准确,这样一个人和对象世界同在的过程,是绘画最生动的过程。油画的一笔一划中,你还可以把自己的感情画进去。通过绘画,我们能看到以前看不到的东西。

所有的这些,都构成了我们这个时代绘画面临的环境。这个展览代表了国美对于绘画的信念,并重建绘画在今天和生活、和大众的关系。

采写:南都记者黄茜

[责任编辑:徐鹏远]

标签:油画 美术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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