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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不死于穷病,恐怕他还是得死”
“大贾便便腹满腴,可怜腰细是吾徒。九儒列等真邻丐,五斗支粮更殒躯。”在张荫麟病逝后,陈寅恪作此挽诗以寄哀悼。
张荫麟的生活是极其没有规则的。在衣食住行四事中,他只关心食,但不过是“大胃王”而已,其实吃得并不讲究。吴晗回忆生活中的张荫麟时,曾说:“荫麟生活的俭朴,在朋友中是知名的。从美国回来,有春冬两套衣服,结婚时也没添制新的。不能喝酒,可是偏爱吸烟,烟不论好坏,只讲究越便宜越好,因为横直是吹,不吸的。胃量极大,一顿能吃半斤肉。”
张荫麟嗜书如命,房间里到处都凌乱地扔着书,读书入迷时,不管白天黑夜。在清华时,吴晗几次去找他,都是在沙发上把他摇醒的。原来他一夜没睡,读书读到迷糊就睡在沙发上了。在撰写《中国史纲》的两年内,张荫麟养成了一个非常坏的习惯,常常为了写一篇文章,几天几夜不睡觉,直到文章完成,才大睡几天、大吃几顿,结果健康大为受损,得了肾脏炎,和他最尊敬的恩师梁启超是同样的病。他尚且不以为然,认为“梁任公先生五十外婴此疾,本不致死,不幸误于医术。他这三十几岁人的抵抗力,必不至于如梁先生”。
张荫麟一贯对自己的身体非常自信,他经常和朋友开玩笑说:“如你不幸早逝的话,我一定会编印遗文,墓志、行状、传记之类,一概负责到底。”但是没想到造化弄人,恶语成谶,结果竟然是他英年早逝。
流星终于划过了天际。1942年10月24日,张荫麟在贵州遵义病世,年仅37岁。据记载,张荫麟弥留之际与病床前诸位学生逐一握别,颂《庄子·秋水篇》,徐徐气绝,这是智者最后唱出的生命之歌。
“自古才为累,天悭狷与狂。”张荫麟病逝后,朱自清赋诗挽之,慨叹天妒英才。“大贾便便腹满腴,可怜腰细是吾徒。九儒列等真邻丐,五斗支粮更殒躯。”陈寅恪亦作挽诗以寄哀悼。九儒十丐,冰冷的现实让人心酸,何况在偌大的中国已经摆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的动荡岁月。张荫麟就这样落寞地走了,梁启超、陈寅恪、钱穆等衮衮诸公的殷殷期望,也都随之付诸东流。
1946年,吴晗有感于亡友身后寂寞,曾说:“从荫麟身后发表的文字来看,假如这一年他不死于穷病,再多活三四年,再多受些磨折、考验、洗炼,恐怕他还是得死,不过死法不同,不是死于穷病而已”。不幸的是,一语成谶,二十年后,吴晗未能像张荫麟那样“死于穷病”,而死于“文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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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版撰文:南方日报记者金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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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强 编辑: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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