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革命》不是要讨好谁
1988年,法国国际哲学院无记名投票,选举3位当代杰出哲学家,李泽厚当选。当时已经是社科院文学所所长的刘再复得知消息后很高兴,但他没在任何报刊上看到报道。于是他请香港《文汇报》的记者帮忙,登了一则通讯。
1989年,刘再复去了美国。3年之后,李泽厚也去了美国。如今两人都居住在科罗拉多州的博尔德。“那里空气阳光好,冬天不太冷夏天不太热,养老很不错。”
两家之间的路程,步行只需要10分钟。两人经常一起散步,每个星期还一起去游一次泳,许多问题就在这样的时候讨论出来了。“你一定要给李泽厚提问题,特别是不同意见,那他的话就来了。如果你不提问题,他的话很少。”刘再复说。
1995年,两人的谈话录整理成了《告别革命》一书,在香港出版后引发了广泛争议。李泽厚曾经是革命的积极支持者,“文革”中期之后开始“告别革命”。“我对《共产党宣言》的第一章第一句话‘迄今为止的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和阶级斗争哲学产生了怀疑。阶级斗争和革命在某些时候某些情况也的确是重要甚至主要的历史合理演员,但其地位和作用被夸大了。在日常社会生活和长期历史进程中,阶级合作和协调是更为显著的方面。”
在香港,刘再复跟我谈起《告别革命》:“《告别革命》是非常温和的一本书,我们主张重新认识中国革命历史。世界上有3种哲学:一种是斗争哲学,你死我活;另一种是和谐哲学,你活我也活;第3种是死亡哲学,你死我也死。‘告别革命’的意思是告别斗争哲学和死亡哲学,我们选择和谐哲学。
“一个吃掉另一个是单向思维,双向思维是对话,而且要平等对话、协商。世界上没有什么问题不可以协商解决,要有这信念。经济上的完全平等是个乌托邦,差别永远存在,是用暴力还是协商解决?我们认为要用阶级调和取代阶级斗争。这样是不是好可以讨论,但不要一下子就给我们扣一顶帽子。我们只是希望人类社会能够和平,越来越美好。
“《告别革命》里有一个主题:历史的发展是悲剧性的,是历史主义和伦理主义的二律背反。历史主义讲发展,改革开放把潘多拉魔盒打开,欲望成了历史发展的动力。这是对的,但欲望向前发展会有代价,我们的伦理受到破坏,所以这时候我们应该注意到,在一定时期把历史主义放在优先的地位,同时要把损失减少到最低程度。完全没损失是不可能的,历史是悲剧性前进的。我们就是讲这么一些道理,有人说我们这是两边不讨好。接受也罢不接受也罢,我们不是要讨好谁。”
“除了《告别革命》,我们还有一本《返回古典》,一直没时间整理。李泽厚年纪较大,不能让他整理吧。”刘再复笑着说。
刘再复给我讲了好些李泽厚的轶事。其中一次他和李泽厚、吴忠超(霍金学生,《时间简史》译者)开车去山里玩。去的时候李泽厚把车开得飞快,刘再复调侃:“泽厚兄的海德格尔激情上来了,不怕死!”游玩之后下山,山路险峻,都是悬崖,李泽厚开车的速度降到了5迈,结果造成了堵车,山下的警察警告了他们。
刘再复评价此事:在生命的情感层面上,本是需要海德格尔激情的,而一旦激情上升到悬崖边上,则需要一点波普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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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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