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及鲁迅的思想时,苏雪林的评价是"阴暗空虚",在她看来鲁迅就是一个"虚无哲学者"。为了证实自己"并非凭空诬他",她引出鲁迅自己的话为证,其中一段是《影的告别》中的:
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天堂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地狱里,我不愿意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你们将来的黄金世界里,我不愿去……呜呼呜呼,我不愿意,我不如彷徨于无地……
这是鲁迅散文诗集《野草》中的篇什,最初发表在1924年12月8日《语丝》周刊第四期上。三个多月后,鲁迅在给许广平的一封信中提及此文,也承认"我的作品,太黑暗了,因为我常觉得惟'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却偏要向这些作绝望的抗战,所以很多着偏激的声音。其实这或者是年龄和经历的关系,也许未必一定的确的,因为我终于不能证实:惟黑暗与虚无乃是实有"。实际上,连鲁迅本人也都不能肯定这究竟是否就是一种"虚无",苏雪林却要说:"鲁迅为了心胸过于仄隘,把自己世界缩小得无以复加,竟致弄得有无处可去之苦。"
另一些例证出自鲁迅小说《伤逝》中对主人公涓生绝望心情的一些描述,如"负着空虚的重担,在严威和冷眼中走着所谓人生的路……"等。针对这些描述,苏雪林笔锋一转,发起一番宏论来:"一个人总要有希望,才能充实。鲁迅却一切希望都没有,围绕他周围的既没有一个好人,对中国民族更认为病入膏肓,无从救药。他虽然自负能以锐利的解剖刀挖剔中国国民族的'国疮',别人也都是这样赞许他。在虚无主义的鲁迅,解剖刀的乱挖,无非想听听病人的呼痛之声,来满足自己报复之念--因为他报复的对象是无限地广大的,何尝有将病人治愈的心理?"鲁迅对于国民劣根性的批判几乎贯穿其一生,但这是否就是"阴贼的天性"所致并只是为了满足个人的"报复之念",恐怕不仅仅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苏雪林则铁口直断,俨然判官,这种"挟正义的火气"的口吻实在让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在苏雪林眼中,鲁迅还是一个十分难对付的人。"人家无意得罪他老人家,他可以恨你一辈子。恭维呢,也不行,'是人家公设的巧计','用精神的枷锁来束缚你的言动的'。'不但恩惠,连吊慰都不愿受,老实说吧,我总疑心是假。''人家恭维你,是想利用你,或者想钻进来。'"我查了一下,其中引用的一些字句出现在鲁迅与北大哲学系教授徐炳昶的通信中,两人是在谈论当时一些"通俗的小日报"。不过,苏雪林却将"引文"抄得断断续续,原信中虽然也是有这类意思,但她加了双引号,仿若原文就是如此。苏雪林之所以"引文"而论,就是想借此来证明鲁迅这个人"言不由衷",并非就是一个不爱接受"恭维"的人,相反"不仅爱恭维,并且癖好谄谀,他左倾后,完全生活于永远不断肉麻可呕的谄谀当中"。这有证据吗?苏雪林说,当然有,不过"这事待后文再叙"。我却等不及了,想弄个明白。又去查,其实仍不过是片言只语的抄录而已,"人家奉献给他的头衔不可胜数:'东方的尼采'、'中国的罗曼·罗兰'、'中国的萧伯纳'、'中国的高尔基',喊得洋洋乎其盈耳,鲁迅听了并非不笑,不过不是听人颂扬他敌人的耻笑,而是点头得意含着嘉许的微笑。我以为世上癖好阿谀的人,鲁迅可算第一",如此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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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范泓 编辑:严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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