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出版人钟叔河:被划右派 错在有思想
2009年07月02日 09:35 新京报 】 【打印共有评论0

结交名人 与周作人的不解之缘

我从小就喜欢看周作人的书,从抗战前的《初中国文教本》看起,这是我哥哥姐姐的课本,里面收有很多人的文章。看来看去,觉得别人的文章初看很好,像朱自清的“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时间一长就没有味了。周作人文章和别人的不同,他的文章初看不怎么样,但是越看越有味,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上世纪50年代早期在报社的时候,到旧书店翻旧书,我见了他的书就买了。当了右派,因为看了《希腊的神与英雄》,他翻译希腊的神的名字都不用通常的译名,那时候他以“周遐寿”的名字出书,我却不知道他就是周作人。1959年,我给出版社写信,为什么希腊的神的名字这样写。那个时候出版社对于读者来信很重视,就转给了周作人。周作人给我回了信,说他是从古希腊文翻译的,名从主人,别人翻译都是从英文翻译的,它是希腊神,应该按希腊文读音用我们汉字直译。他这个主张,当然也有不同意的,因为学英文的是大多数,很多人翻译都是从英文转译。我就和他直接通信,和他联系,当然没有说我是右派,但说过我生活困难,没有办法购置比较像样的纸笔,也没讲我是板车夫,只说我在劳动,没有很多的时间和财力购书,他就给我回信、寄书给我,我不可能不对他有一种感激之情,因为他毕竟是五四老作家,而我只是一个拉板车的。

当自己从事出版时,我就想把周作人的书都印出来,我认为印出来是有人看的,周作人的确跟日本人合作过,这个事情我们不很了解,有的人说有地下党支持,他也做了一些工作,这个可能有,也可能没有。我的兴趣是他的书有文学价值,有文化的价值。我把周作人定位为文化学者,他的纯文学作品并不是很多。他谈科学,谈生物,谈妇女儿童,谈历史问题,各种问题都谈,他对人生、对文化的观点,我认为比较深刻。

上世纪80年代,当我可以确定选题出书时,便立即编印了一部《知堂书话》,这是新中国成立后出版的第一部署名“周作人著”的新书。接着,我又策划重印《自己的园地》、《雨天的书》等他的原著多种。

当时出这些书有更大的阻力。湖南很多人反对,告状、告密,说我出了曾国藩又出周作人,偏爱汉奸,岳麓书社不出革命回忆录,老同志的诗不出。事实也正是如此,岳麓书社是古籍出版社,我只出死人的东西。我喜欢李锐,我也没有出他的书和旧体诗,因为李锐不是古人。为此,我还得罪了一位副省级领导,他拿他的一本诗稿让我看,我说我不懂旧诗,你的诗写得好,我也没有办法给你出版,因为岳麓书社只出古人的东西,李锐同志的书我也没有出。这样把这个人得罪了。后来他写文章,说我“左”,说我看不起旧体诗,说我偏爱周作人,说周作人也不是古人,这一点他说对了。

1989年,我这个总编辑干不下去了,这不完全是出周作人书的问题。当时讲湖南出的书包括“三种人”,《查太莱夫人的情人》,《丑陋的中国人》,加上周作人。后来我才知道,幸亏有胡乔木看重周作人的文章,我才没有遭难。

而这“三种人”,两种确实与我有关:《查太莱夫人的情人》是我提供的本子,朱正当总编辑的湖南人民出版社印的,因为岳麓书社不能印译文,不然我就自己印了。

现在,这个事情变成笑料了。《查太莱夫人的情人》是世界名著,出这样的书有什么问题?作者有思想,认同现代文明,提倡人类应该过一种自然的生活,正常的生活,跟贵族家庭、旧的体制决裂。查太莱夫人的丈夫是个废人,她找一个男人,体制不能接受,找一个同阶级的没意见,找工人就是不能接受。这个问题是有社会意义的,而且劳伦斯是大家,他写性有思想。性是人们现实生活的一部分,为什么写不得?当然你可以做道德说教,主张男女之事都不要写,或者少写,不要太直接,这也是一家之言。但是,你用行政命令来处分出版者,那就是完全错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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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严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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