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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国涌:中国当下没有公共知识分子 只有职业知识分子

2013年07月04日 14:04
来源:时代周报 作者:李兮言




傅国涌:“陈寅恪不是做学问的标准,是做人的标准”

时代周报:上世纪90年代中期,中国曾出现知识分子人文精神大讨论,只维持一两年就草草结束,对陈寅恪的讨论却一直持续了下来,为什么?

傅国涌:陈寅恪是一个个案。作为个人,他的身上有道德力量、人格力量、思想力量、学术力量,这使他能够成为后世人心目中持续、长久的话题,也许再过五百年还可以讨论,就像《红楼梦》、曹雪芹还可以讨论一样。这种力量可以穿越时空。而那种比较简单化的、抽象的什么主义、思潮的讨论,往往都是面上的,缺乏内在的力量,难以持续。

时代周报:现下和90年代的社会环境又有区别,信息接触、人文环境都不一样了。比如,每天微博上的各种信息真假难辨。陈寅恪的意义会因此改变吗?

傅国涌:我想这样的表述不够准确,准确地说,现在跟上世纪90年代没有什么不同,因为当下的这个中国,某种意义上就是从1992年开始的,是全面商业化、城市化、泡沫化、碎片化、娱乐化开始的时代。从90年代到今天的二十几年,是一个完整的历史段落,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现在倒应该跟上世纪80年代比较,80年代的中国曾处于另一个时代,与今天之间有一个巨大的鸿沟或落差。今天,中国人的道德、文化、精神都在向下走,而肉体、欲望、物质消费都在疯狂膨胀,显示了一种分道扬镳的趋势。今天是90年代的结果,90年代是今天的开端。

时代周报:微博等自媒体兴起,每个人都可以发表对社会议题的看法,知识分子似乎是从神坛上走了下来。如此,大众对知识分子即所谓的“社会良心”的期待和依赖性会不会降低?

傅国涌:你说的现在跟90年代在这方面的不同,其实只是技术层面的不同。互联网的出现包括微博、微信的出现,只是降低了发言的门槛,但对发言的品质、深度、准确性、周全性方面,仍然没有明显改变。现在从表面上来看,似乎一只猫都能在网上说话,零门槛,但是从长远来看,归根到底,一个民族还是要靠大脑提供向哪里走的思考。

我觉得陈寅恪现象将是中国长久的话题,他并不是一个思想家,他是一个学者,一个非常专业的历史学家,在学术上有重要贡献。他并不是对中国政治有很多思考的知识分子,人们关注他,主要也不是他对公共领域的发言,而是关注他的人格、道德层面。大家关注的是,当一个国家处于大变革、大更迭,一个有深厚专业素养的知识分子,是如何坚持自己的文化人格的选择的?是如何能保持自己的精神并始终如一地捍卫自己作为人的尊严的?这是陈寅恪最根本的地方。中国今天最缺的就是这一点。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陈寅恪是做人的标准,不是做学问的标准。做学问的话,谁能做得过他呢?人们关心更多的是作为人的陈寅恪,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生命的陈寅恪。

时代周报:眼下很多知识分子争着留在体制内。但他们中的许多人又对陈寅恪这样的学者推崇备至,不矛盾吗?

傅国涌:不矛盾,一是现实,一是理想。人总是向往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仰望稀缺的人。陈寅恪坚持自己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非常不容易,是要付出代价的,多数人都做不到。

现在的知识分子,跟陈寅恪那样的知识分子不是一个概念。你提的“知识分子”,确切地说是职业知识分子,多受过大学教育,从事与知识相关的职业如教师、工程师、记者等,现在很多官员也都是博士。真正的知识分子要有自己的内涵,起码具备三性:一是专业性,在专业领域要有出色的表现,没有专业性,一切免谈;二是公共性,要关心这个社会。如果只关心家里的房子、车子,也算不上。真正的知识分子往往是具有公共性的,如爱因斯坦、鲁迅等人,也有很多像陈寅恪、钱穆这样的知识分子,对公共领域发言不多,但也都坚守良知底线。现在社会上将“公知”这个词污名化了,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公共知识分子”,“公知”恐怕是中国当下独有的表述,是临时想出来的一个权宜之词,因为大多数知识分子都只是职业知识分子。

除了专业性和公共性,知识分子最重要、最核心的是独立性,不能依附于任何权势集团或任何利益集团。“三性”之中,专业性第一位,独立性最根本,这两个是构成真正的知识分子的最核心要件。

时代周报:能再出一个陈寅恪吗?

傅国涌:在传统学问上,不可能再有人可以跟他比拟,那样的时代过去了。他是中西合璧的产物,在转型时代,他有很深的旧学根基,又到西方长期留学,开眼看过世界。中国将来或许会出现在学术上用新方法作出新贡献,同时又有公共性、独立性,并能扭转时代走向精神的人,没什么不可能,每个时代产生每个时代的知识分子。

[责任编辑:杨海亮] 标签:陈寅恪 冲缺 再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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