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不懂的安哲罗普洛斯:远方的“雾中风景”
安哲罗普洛斯走了,他留下的胶片上,有什么是可以翻过文明的藩篱,为世人所共享的永恒?
安哲讲过早年经历“让我成为了今天的我”;他说:“我们总是陷入残存的回忆之中,试图挖掘与重温我们亲身经历的某些特定时刻。我的作品中尽是童年与青年时的生活片段,还有我那时的情感与梦想;我相信这惟一的源泉,我们的全部所作所为都在这里。”他说,“记忆中的第一个声音就是战争警报声,而第一个画面则是纳粹军队侵占雅典的场景”——1936年,希腊发生政变,独裁的军政府掌权;1941年,希腊在纳粹德国的铁蹄下臣服,纳粹式微之后,希腊又爆发内战。他说9岁那年,有一天妈妈和他一起在几百具尸体中寻找父亲,这指的是1944年他的父亲在派别之争中被一个堂兄告发,一个激进组织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其带走,几个月的时间里生死未卜。
他不止一次讲过,他是“战争的孩子”。他在接受一家中文媒体采访时说过:“这个世纪以战争开始,在这个世纪我们曾经充满希望……但到了这个世纪的结束,剩下的却是苦涩……而且是以战争结束。”
政治斗争的残酷对家庭的破坏,在《流浪艺人》和《猎人》(1977年)中有所表现。而儿时与母亲一起寻找父亲的悲伤记忆被他直接复制到了《哭泣的草原》(2004年)里。1967年,军队再度发动政变,直至1974年军政府才倒台,到80年代,希腊局势才稳定下来。上世纪的后20年,他的电影《塞瑟岛之旅》(1984年)、《鹳鸟的踟躇》和《尤利西斯的凝视》等,又将镜头对准了冷战与结束冷战的创痛。族群的分裂与无父的迷惘,国人并不陌生;冷战留下的裂痕与结束冷战付出的代价,我们也有切肤之痛。从20世纪走来,又有谁不是“战争的孩子”?
至于“放逐与自我放逐”、“生命的本质是孤独”、对爱的放手与追悔,这些形而上的命题无疑是跨文化的,每个作者都想讲好,安哲也不例外,不过他愈费力去设计宏大图景的时候,离这些命题就愈远,比如《鹳鸟的踟蹰》,比如《亚历山大大帝》,表现的主题愈单纯的时候,离得就愈近,比如《雾中风景》,比如《永恒与一日》。(苏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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