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德勒：三个火枪手

2011年08月18日 09:38
来源：时代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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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泡妞开始的艺术，就像这个早熟少年与世界的调情，舞步一前一后，试探着最舒服的位置

2011年8月4日晚7点半，北京当代MOMA百老汇电影中心。

电影导演王全安穿着短裤上台了，他的电影《团圆》是历时10天的王全安电影展的第一场。放映前，主持人努力逗引着新婚的他（他的妻子是小他二十来岁的女演员张雨绮）多说一些话，这样到场的媒体记者第二天就能多写一些。但王全安显现出与他壮硕个头不符合的羞怯，半真半假半像演戏似地推托起来，主持人不死心，又问到了他曾经的御用演员和女朋友余男（除了《团圆》，其他电影的女一号都是她），王全安说与她合作的四部电影是自己最好的回忆，被问及为何喜好将镜头长时间地对准女人时，王全安开了一句玩笑：“如果对着男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拍下去，我不擅长。当然有人比我擅长。”场下有笑声。

这个回答充分表明了王全安的男性意识，在他看来，女人是纷杂世界里最有质感的定因，是安静的，是特殊的，是进入时代和环境的通道口。拥有这种审美意识的还有两位大佬，一位是姜文，一位是张艺谋，在审美意识上，显然他和张艺谋更近，这里面有地理原因，两人都是陕西人；而在精英意识上和性格做派上，王全安又比张艺谋放松，反而更接近姜文，他是介于张艺谋和姜文的中庸者。

这让人不得不想到王全安的身世，他出生于陕西延安，父亲据说是延安党校的校长，有网友说他是“红色贵族”。在他12岁的时候，他是一位舞蹈演员，改革开放之后的头两年，随着对外文化交流的热潮，出访了不少国家。而在法国，他说过交了一个法国女朋友，而这个女孩是某种意义上的“缪斯”，是她激发了王全安对电影的兴趣，从泡妞开始的艺术，就像这个早熟少年与世界的调情，舞步一前一后，试探着最舒服的位置。

然而，这个位置不是做演员，王全安在电影学院交过的女友现在是著名女演员蒋雯丽，电影《我们天上见》最开始的名字叫“初潮”，创意就来自后来的好友王全安。王全安也曾经跟马晓晴、贾宏声出演过张暖忻城市风貌电影《北京，你早》。但这都不能够满足他，女孩、出镜、还有可能的偶像小生称呼。他要的就是控制，控制，再控制一些。于是，最后，他选择了去做导演。

张艺谋也曾被视为最会演戏的第五代导演，因为《老井》而拿下了东京影帝称号。而姜文则被冯小刚认为是，如果他彻底不做演员，改做导演，自己就没戏了。王全安也当过演员，但他显然不太珍惜他那很看得过去的英俊的外表，他做导演后开始发胖，完全看不出当年舞蹈演员的身影，只是眉眼和言语中还保留着一点只有演员才会有的那种煽情。做导演后，他迸发出让人惊讶的创作力，拿奖、拿奖、还是拿奖，成为唯一一个擒获柏林电影节金银双熊的中国导演。于是，顺理成章，他做了当年张艺谋、陈凯歌都犹豫而放弃的事儿，执导《白鹿原》。而这部电影的意义就像《英雄》之于张艺谋、《让子弹飞》之于姜文，是转型，更是叫板：我不仅仅是艺术片导演。

《白鹿原》里王全安将女性作为审美的焦点，将大尺度的性作为女性最本质的语言系统，这一点其实跟张艺谋和姜文是一脉相承的，只不过时代宽容，他走得更远。张艺谋电影里有红高粱野合，有敲膝盖的性怪癖；姜文电影里有丰硕的胸部，有“变大变小”的鞋子这样明显的性暗示笑话，还有“还没好透”这样的男性粗语—插一句，陈忠实最近接受访问时就说电影里有不少陕西粗话。这些男性的审美趣味，好像也很容易引起观众的好感，似乎女性还居多，否则就不会有疯狂的女影迷在看完“子弹”后直接在微博喊话要跟导演“合体”。

在性格上，三位导演张艺谋最严肃，哪怕是“三枪”这样的喜闹剧也不能改变老谋子对人性的怀疑，姜文最放松，哪怕是“鬼子来了”这样的题材也一样能拍出荒诞的喜感。而王全安又居中，他的电影记录了农村城市化、大型国有企业破产、少数民族地区经济发展等环境下的女性，虽然严肃但并没有刻意上升到历史和时代的高度，王全安只想记录一个女人的真实生理和心理反应；但他也有细微的幽默感，显然是一个知识分子的趣味（就像姜文），比如《团圆》中让两个老公分居饭桌两侧，犹如两岸对话。

王全安和张艺谋、姜文三位大佬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交集，甚至王全安曾说过张艺谋是被时代送上了祭台的人。但他们却是一路的，一派的，他们坚守着男性的话语方式，说着男人会说的话，像大仲马写的那三个火枪手，古典而强悍，他们心底里的那些不会对世界表白的小脆弱，只有他们的女人才会知道。

作者系资深媒体人